是小翠,这个院子里唯一还伺候着她的侍女。一个因为生性懦弱,被从主家厨房发配到这里的黄毛丫头。
在凌云溪最落魄的日子里,所有下人都敢对她冷眼相向,克扣她的吃穿用度,只有这个小丫头,会偷偷地将自己省下来的半个馒头,塞到她的手里。
凌云溪的目光,在黑暗中柔和了些许。
“起来吧。”她的声音很轻。
小翠却不敢起,她仰起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自家小姐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眼泪流得更凶了。
“小姐,您没事真的太好了!下午……下午广场上传来消息,说您……您和老爷子……”她说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她只是个下人,但她也知道,顶撞家主是多大的罪过。她一下午都吓得魂不附体,生怕回来看到的,是小姐被家族执法队带走的场景。
“我没事。”凌云溪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静无波,“小翠,从现在开始,我要闭关。无论谁来,无论以什么名义,一概不见。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许任何人踏进这个院子一步。”
小翠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凌云溪没有再解释。她绕过小翠,径直走向主屋。
小主,
那间屋子,是她曾经的闺房,也是她这半年来,受尽冷眼的囚笼。
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屋内的陈设简单到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张缺了腿的桌子,还有一只漏水的茶壶。
这就是青阳城炼丹大会冠军的居所。
凌云溪对此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走到床边,从床板下摸索出几块碎裂的灵石。这是她以前剩下的,里面蕴含的灵气早已逸散得七七八八,几乎与废石无异。
但在她手中,这些废石却有了新的用处。
她走到门口,将几块碎灵石按照某种玄奥的方位,轻轻按入了门框四周的砖缝里。做完这一切,她指尖萦绕起一缕微不可见的金色火焰,在那几块灵石之间虚空刻画。
一道道肉眼无法看见的纹路,在空气中一闪而逝,最终连接成一个整体,将整个屋子笼罩其中。
一个最简单的警戒阵法。
以她现在的能力,布下的阵法威力有限,挡不住真正的高手。但只要有人试图强行闯入,阵法产生的波动,足以让她在第一时间察觉。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屋中,盘膝坐下。
她没有立刻拿出凝魂草。
重塑灵脉,无异于脱胎换骨,其凶险程度,不亚于一场生死之战。她必须将自己的精、气、神都调整到最巅峰的状态。
白日里的一场大战,一场对峙,早已在她心湖中掀起了层层涟漪。萧天宇的悔恨,凌飞雪的崩溃,凌震山的丑陋嘴脸,各方势力的虎视眈眈……这些凡尘俗世的纠葛,对于心境的要求极高的重塑过程而言,都是致命的杂念。
她闭上双眼,神魂沉寂,脑海中开始观想一幅浩瀚的星图。
那是她前世身为神界丹尊时,用以静心的法门。每一颗星辰,都代表着一种极致的大道规则,冰冷,永恒,不带任何情感。
她的心神,在无垠的星海中遨游,一点点洗去沾染上的尘埃。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的月光从东墙移动到西墙时,凌云溪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此刻已再无波澜,清澈得如同一汪幽深的古潭,倒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她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杂念,都已被彻底镇压在神魂的最深处。
现在的她,不是凌家的弃女凌云溪,不是青阳城的炼丹冠军。
她,只是一位即将面对一场严峻挑战的求道者。
心境已平。
她这才伸出手,从怀中取出了那个装着凝魂草的玉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