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门,落了锁,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看着满桌子凌乱的文件和满地的烟头,江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操,终究还是逃不过加班的命。”
他本想把赵铁牛提供的“王大海”这条线索抛出去,让这群人去查,自己坐收渔利。可转念一想,以这帮人的效率和德性,等他们查清楚,黄花菜都凉了。这期间,自己免不了要天天被拉来开这种毫无意义的扯皮会。
那种折磨,比让他通宵干活还难受。
小主,
长痛不如短痛。
干脆,自己一次性把它弄完!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江澈的眼神变了,那股子慵懒和散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专注和冷静。
他从文件堆里抽出一沓干净的稿纸,拧开了一支钢笔。
脑海中,上一世处理过的十几个国企改制案例,如同电影快放一般,一幕幕闪过。那些成功的经验,失败的教训,那些复杂的政策条文,那些巧妙的变通手法,此刻都化作了清晰的脉络,在他的脑中交织、重组。
他不是在创造,他只是在“抄作业”。
只不过,他抄的是二十年后的标准答案。
“第一,人员安置,这是核心,也是最容易引爆的雷。”
江澈的笔尖在纸上飞速移动,字迹遒劲有力。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只盯着“下岗补偿”这一个点,而是构建了一个立体的、多层次的安置体系。
他将全厂八百多名工人,按照年龄、工种、家庭情况,分成了三大类。
“A类:50岁以上的老工人。工龄长,技能单一,再就业能力差。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保障。方案:‘一次性买断工龄+并入新型农村养老保险及医疗保险’。买断金必须给足,作为他们的养老补充。同时,镇政府出面,协调社保部门,确保他们的保险无缝衔接。这是底线,是维稳的基石。”
“B类:30至50岁的中年工人。上有老下有小,是家庭的顶梁柱,也是最焦虑的一个群体。方案:提供‘菜单式’选择。选项一:‘现金补偿+技能培训+推荐就业’。培训不能是走过场,要和县里新工业园区的用人需求挂钩,定向培养。选项二:‘创业扶持’。对于有想法、有能力的,可以放弃部分现金补偿,转为创业启动资金,镇里提供小额无息贷款和税收减免政策。给他们一条出路,而不是把他们推向社会。”
“C类:30岁以下的年轻工人。思想活,有闯劲。方案:‘N+1经济补偿+档案转接服务’。钱给到位,然后痛痛快快地让他们走人,去更广阔的天地发展。不拖泥带水。”
写完这部分,江澈长出了一口气。仅仅是人员安置这块,他的方案就比人社局那几页干巴巴的政策复印件,要细致、人性化一百倍。
但他知道,这还不够。
“第二,历史遗留问题,特别是集资建房款,这是引爆所有矛盾的导火索。”
江澈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死结。
“常规思路是清算资产后按比例偿还,但厂子基本是个空壳子,那点钱根本不够。工人肯定不干。必须换个玩法。”
他的笔尖在纸上重重一点。
“核心:变‘债权’为‘股权’!”
“方案:成立‘职工资产管理委员会’,由赵铁牛这样有威望的工人领袖牵头。将所有已核实的集资款,按照当年的金额,并以银行同期最高贷款利率计算复利,折算成‘优先股’。水泥厂那块地,不是简单的拍卖,而是由这个职代会和镇政府共同成立一个项目公司,进行‘土地整理和开发’。未来土地出让的收益,优先偿还这些‘优先股’的本金和利息。如果土地增值巨大,他们甚至还能获得分红!”
这个想法,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石破天惊。它直接绕过了“厂子没钱”这个死循环,把工人们从单纯的“债主”,变成了“股东”和“合伙人”。把他们的诉求,和土地的未来价值,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这样一来,他们闹事的动机就从“破罐子破摔”变成了“维护自身资产”,态度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第三,资金来源,空谈方案就是画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