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以“新乡贤”理念为引领,构建新型政商关系的实践与思考》。
写完,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李宏业那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和王金鼎那冰冷如刀的眼神。
“新乡贤”?怕是“新冤种”吧。
他再次删掉。
整整一个下午,他对着空白的文档,删删改改,一个字都没能留下。
脑海里,那个穿着海绵宝宝睡裤的小人,已经放弃了挣扎,它躺在深坑的底部,呈一个“大”字,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嘴里念叨着:“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喧嚣透过窗户的缝隙,隐隐传来。
江澈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宛如流淌的光河。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之所以写不出来,是因为他一直在试图用一套自己都不信的逻辑,去包装一件他亲手做过的事。这就像让一个厨子,非说自己炒的鱼香肉丝是法式大餐,怎么说都别扭。
与其这么痛苦,不如……换个思路。
他回到电脑前,深吸一口气,手指重新放回键盘上。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粉饰,去拔高。他决定,就按照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背后的逻辑,原原本本地写出来。
反正省委常委会那种地方,都是神仙,他说不定写得太好,反而显得刻意。不如就写得“朴实”一点,“接地气”一点,说不定领导一看,觉得这年轻人思想还不够成熟,理论水平有待提高,就把他忘了。
对,就这么干!
这才是最高级的“糊弄学”——用最诚实的态度,达到最摸鱼的目的。
想通了这一点,江澈顿时觉得文思泉涌,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他不再用那些华丽的辞藻,而是用最直白、最精准的语言,剖析整个事件的内核。
小主,
他把“城市针灸”拆解为“存量利益的尊重与增量利益的精准分配”。
他把“慈善拍卖会”定义为“社会声望的强制性变现与地方精英的责任重塑”。
他甚至把自己那套“先给胡萝卜,再挥大棒子”的流氓逻辑,包装成了“基于社会心理预期的正向引导与负向规避策略”。
他写得酣畅淋漓,完全沉浸在一种“胡说八道”的快感中。他觉得自己在写的不是一份给省委领导看的报告,而是一篇准备投给某个腹黑社会学期刊的论文。
不知不觉间,夜已深了。
江澈伸了个懒腰,看着屏幕上已经成型的数千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内容惊世骇俗,但至少逻辑是自洽的。交上去,也算对赵市长有个交代了。
最后,他移动光标,在文档的最顶端,敲下了他为这篇“胡说八道”的论文,起的总标题。
《关于以“社会资本活化”与“精准情感投射”为抓手,探索基层治理新模式的分析报告》。
他打了个哈欠,心里想着,这标题又长又拗口,一看就是哪个不入流的青年学者为了评职称硬凑出来的,省委那些大佬们估计看一眼标题就没兴趣了。
完美。
他保存了文档,关上电脑,起身准备回家。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份被他当成“摸鱼之作”的报告,即将在几天后,于省委常委会上,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思想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