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漫长的、被愧疚和恐惧填满的灰暗时光。大人的询问,同伴异样的眼光,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以及小夏昏迷不醒的消息……所有的信息,在他年幼而充满创伤的大脑中,被扭曲、被简化、被强行归因。
为了保护自己无法承受这份意外的脆弱心灵,他的潜意识自动构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可以让他活下去的叙事:是他,不小心把挂坠弄掉了。小夏是为了帮他捡挂坠,才爬上去的。所以,是他害了小夏。
这个念头,如同一个诅咒,伴随着强烈的负罪感,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成为了他所有行为的底层驱动力之一。他变得过分责任感,无法容忍任何因自己而起的“失误”,将对“守护”的执着推向了某种极端。他拼命想要变强,潜意识里或许就是为了弥补那个下午的“过错”,为了不再让任何珍视的人因自己的“无能”而受到伤害。
多年来,这个被扭曲的“真相”如同一个不断渗水的脓包,被他用层层理智和努力掩盖、压抑,却从未真正愈合。
直到此刻。
直到他在“审判室”中,被逼着直视那个弱小的、充满恐惧的童年自己,直到他说出“拒绝指认”,直到那声“我不怪你”如同钥匙般打开了他封闭的心门——
这被尘封的、完整的、未经扭曲的真相,才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清晰地呈现在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不是他“害”了她。
是他珍视的挂坠掉落了。
是小夏,主动地、出于善意地,想要帮助他。
是那该死的、腐朽的木板!
意外!纯粹的、不幸的意外!
他固然有责任(没有坚决阻止,对危险预估不足),但那沉重的、扭曲的、将一切归咎于自身“原罪”的愧疚感,在这一刻,被更复杂、更真实的情感所取代。
有对年幼时那个意外瞬间的后怕与庆幸(庆幸小夏最终脱离了生命危险),有对命运无常的无力,有对自己多年来被心魔所困的恍然与悲哀,但更多的……是一种卸下了不属于自己那部分千斤重担后的……虚脱与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