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入原始密林的瞬间,光线骤然暗淡,仿佛从白昼一步跨入了黄昏。参天古木的树冠层层叠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些许顽强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刺破叶隙,在布满厚重腐殖层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和某种奇异草木的混合气息,寂静得令人心慌,只有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脚踩在松软落叶上的沙沙声。
暂时摆脱了追兵,但没有人感到轻松。这片地图上标注为空白、被苗民称为“死人谷”的原始森林,散发着一种古老而危险的气息,比身后明刀明枪的追兵更让人感到不安。
“检查伤亡,原地警戒,休息五分钟。”刘肖背靠着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树,声音沙哑地下令。他感觉自己的肺部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左臂上一道不知道何时被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警卫班长立刻安排人手在周围布下警戒哨,其余人则瘫坐在地,抓紧这宝贵的喘息时间清点人数、处理伤口。出发时一百二十人的敢死队,此刻还能行动的,只剩下不足八十人,几乎人人带伤,弹药也所剩无几。
“团长,你的胳膊……”警卫班长看到刘肖手臂上渗出的血迹,连忙拿出苏湘云塞进行囊的药粉。
刘肖摆了摆手,示意无碍,自己接过药粉撒在伤口上,用牙配合着单手撕下一条内衣布条,草草包扎起来。他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幽暗的林地。
“刚才……那机枪怎么突然哑火了?” “山猴”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疑惑。
刘肖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清楚。可能是故障,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他没有提起那转瞬即逝的幽蓝光点,那件事太过诡异,在情况未明前,不宜扩散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但他心里清楚,那绝非偶然。这片野人沟,隐藏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五分钟休息时间转瞬即逝。
“不能久留,追兵可能很快就会搜进来。”刘肖站起身,忍着身体的酸痛和疲惫,“我们得继续走,找到水源,确定方位,然后想办法与主力汇合。”
队伍再次沉默地启程,在幽暗的密林中艰难跋涉。这里根本没有路,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和腐殖层,湿滑松软,不时有人摔倒。纵横交错的藤蔓和低垂的树枝如同天然的障碍,需要不断用砍刀开路。空气中湿度极大,闷热难当,汗水浸透了本就破烂的军装,粘在身上十分难受。
更让人心悸的是林中的寂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几乎听不到任何鸟鸣兽吼,仿佛所有的生灵都在暗中窥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刘肖凭借着他过人的方向感和在黄埔打下的扎实军事地形学基础,结合突围前记忆的简易地图和此刻的星位(透过偶尔的林隙判断),努力保持着向东北方向前进。但他心里也没底,在这种完全陌生的原始环境中,任何偏差都可能导致致命的后果。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传来了微弱的水流声。
“有水!”队员们精神一振。
循着水声穿过一片茂密的蕨类植物,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溪流出现在眼前。溪水清澈见底,撞击在岩石上泛起白色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