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东京铁塔上灼眼的日光

千鹤川子望着我,忽然深深鞠了一躬,这次的弯腰不再带着怯懦,而是一种踏实的郑重。“曹君,”她抬起头时,眼尾的弧度里有了新的东西,不再是初见时的柔和,而是掺了些韧性的光,“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哪怕只能发出一点点声音,也好过让那些真相永远埋在书库里。”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在她脚下铺成一片银白,像是给她的影子镀上了层光晕。书库里的典籍依旧沉默,可此刻再听,那些纸张翻动的声响,仿佛不再是呜咽,而是某种等待被唤醒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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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的铜铃又响了,这次的声音里,似乎少了些沉重,多了些若有似无的轻快。

铜钟敲过十一下时,千鹤川子忽然望着窗外的月光轻笑了一声。“不知不觉竟说了这么久。”她抬手拢了拢散在肩头的长发,樱花发卡在灯光下闪了闪,“您看这月亮,都快移到中天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庭院里的石灯笼已被月光浸成半透明的玉色,树影在回廊上拉得老长,像幅被风吹动的墨画。“确实该歇息了。”我站起身,樟木香气从衣袖里漫出来,混着夜风里的草木气,倒有几分安神的意味。

她却忽然按住我的手腕,指尖微凉,带着点犹豫:“曹君……明天早上,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我挑眉看她,她耳尖又泛起红,却迎着我的目光说下去:“是东京铁塔。从塔顶能看见整个城市的晨曦。我想让您看看……这里也有不一样的人。”

“不一样的人?”

“是些年轻的学者和学生,”她的声音轻下来,带着点郑重,“他们会在每周一早上去塔顶,读那些被课本删掉的历史,会为南京的遇难者献花。祖父晚年偶尔会提起他们,说那是‘未被染尘的星光’。”

我想起昨夜她剖析本民族劣根性时的冷静,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这哪里是带我看风景,分明是想告诉我,这片土地上并非只有执迷不悟的人。

“好。”我点头时,她眼里立刻亮起光,像孩童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糖。

客房的榻榻米被月光晒得温热,一夜无梦。清晨五点被木屐轻响唤醒时,千鹤川子已换了身浅灰色的冲锋衣,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脸上未施粉黛,倒比昨日多了几分清爽。“我们得赶在早高峰前到。”她递来一份三明治,塑料袋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坐电车穿过东京的晨雾时,城市还未完全苏醒。新宿站的霓虹灯在薄雾里晕成模糊的光斑,偶尔有穿着西装的上班族低头赶路,皮鞋踩在站台的瓷砖上,发出整齐的嗒嗒声,像某种被设定好的节拍。

“您看,”千鹤川子忽然指向窗外,晨曦正从楼宇的缝隙里漏出来,给涩谷十字路口的巨型屏幕镀上金边,“东京总是这样,好像永远在跑,生怕慢一步就被甩开。”

东京塔在晨雾中渐渐显露出轮廓,朱红色的塔身刺破云层,顶端的避雷针正对着初升的朝阳。登塔的电梯里,能听见金属结构轻微的嗡鸣,像某种巨兽的呼吸。千鹤川子扶着轿厢壁,忽然低声说:“祖父说,这座塔是昭和年间仿埃菲尔铁塔建的,钢材里掺了当年没来得及用在八纮一宇塔上的铁料。”

我愣了愣,望着电梯门上倒映出的朱红塔身,忽然觉得这塔像根扎在东京心脏里的刺,既炫耀着战后的繁华,又藏着未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