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那是个别士兵的行为!不能代表国家!”
“个别?”宫泽突然提高音量,投影仪上打出日本陆军省1938年的《战时行动手册》,“第17条:‘对抵抗者可采取包括杀戮在内的必要手段’,第23条:‘物资征集无需考虑当地民生’——这是国家行为!”他调出另一份文件,“东京审判时,盟军检察官提交了284件日军暴行报告,其中有179件来自日本军方自己的档案!”
烟雾里响起打火机的轻响,穿夹克的男人点着烟:“就算是真的,中国不是讲‘以德报怨’吗?为什么非要揪着不放?”
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房间里紧绷的空气。我看着他胸前的徽章,突然想起上周在靖国神社门口,看见几个穿制服的学生举着横幅:“感谢英灵赐予的繁荣”,而不远处的街角,七十岁的中国老兵正举着“还我公道”的牌子,被警察推搡着。
“下周的会,我们邀请了南京纪念馆的研究员。”松本教授突然开口,把一叠传单分给众人,“宫泽整理了1946年盟军调查团的影像资料,到时候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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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时,宫泽追出来,塞给我们一张光盘:“这里面有1945年日军士兵的忏悔录音,是我在家族仓库里找到的——我爷爷是第六师团的军医,他说‘每天解剖的中国人,比治疗的伤员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们知道吗?日本的历史教材审定委员会里,有六个成员是‘历史修正主义协会’的,他们去年删掉了‘慰安妇’相关的全部内容。”
电梯下降时,清禾把光盘塞进包里,和那半本日记贴在一起。“你发现没?”她望着跳动的数字,“他们总说我们不宽容,可他们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就像偷了东西的人,一边炫耀赃物,一边怪失主追得太紧。”
走出写字楼,暮色正漫过歌舞伎町的霓虹灯。清禾突然停下,指着大屏幕上的首相讲话——“要构建面向未来的日中关系”。她笑了笑,眼里的光比霓虹还冷:“没有正视过去的勇气,未来不过是谎言的延续。”
街角的自动售货机亮着冷光,最便宜的矿泉水要一百日元。我想起宫泽说的,1943年日军在华北征收的粮食,足够养活两千万人,却让三百万中国农民饿死。
“明天去研究会,”清禾的声音裹着晚风,“把祖父日记里的细节都带过去。有些伤口,不是你假装看不见,就会自己愈合的。”
夜色渐深,电车轨道旁的樱花落了满地,像谁没擦干净的血迹。宫泽给的光盘在包里发烫,我仿佛听见那些被掩埋的声音——防空洞里的哭嚎,实验台上的呻吟,还有南京城墙上,三十万个未闭的眼睛。
会议室的空调嗡嗡作响,将窗外的蝉鸣滤成模糊的白噪音。清禾将笔记本电脑推到桌面中央,屏幕上正跳着日本雅虎论坛的热帖标题——“中国若真有宽容传统,为何至今不肯原谅日本?”底下的跟帖已经突破五千条,红色的“热议”标签像块烧红的烙铁。
“这就是他们典型的逻辑。”清禾的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停在一条获赞两千的留言上,“你看这条:‘德国总理都下跪了,犹太人也没天天提集中营,中国人太记仇。’”她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他们永远不懂,原谅的前提是认罪,不是受害者单方面的大度。”
坐在对面的宫泽猛地拍了下桌子,他那件印着“反战青年会”的T恤被震得发皱。“我来反驳!”这个早稻田大学历史系的研究生抓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划出两道平行线,“1970年勃兰特下跪时,西德已经通过《联邦补偿法》,向超过46万犹太幸存者支付了约770亿马克;而日本呢?”他转身指向身后的投影屏,上面的数字突然放大——“截至2023年,日本政府对中国民间战争受害者的赔偿诉讼,胜诉率为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