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纳帕海的夜

樱井美子举起相机,镜头追着一只展翅的候鸟,按下快门时轻声感慨:“在东京的画册里见过无数次纳帕海,可真站在这里,才知道文字和照片都差了点意思。”她转头看向我,眼里映着湖光与雪山,“你说的‘藏地的蓝’,原来是这样的——天是浅蓝,湖是深蓝,连远处的松林都裹着层蓝雾,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泡在蓝里。”

我望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词穷。每年冬天我都会来纳帕海,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清晰地感受它的美——风里带着湖水的清冽和枯草的淡香,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候鸟的鸣叫声混着风声,像首没词的歌。苏瑶拉着我和樱井美子往湖边走,冰面下的水草隐约可见,她忽然指着一处冰缝:“你们看!里面好像有小鱼在游!”我们凑过去,果然见几尾小鱼在冰下的水里轻轻摆尾,在淡蓝的背景里像灵动的银线。

野炊的地点选在湖边的一片背风处,旁边有几棵枯树,枝桠上挂着去年的经幡碎片。苏瑶手脚麻利地铺好野餐垫,把牦牛肉、青稞饼摆出来,还从包里掏出在色拉买的酸角糕:“这个配酥油茶最好吃!”樱井美子则帮我生炭火,她学我之前的样子,把干松针塞进石块间,打火机打了两次就燃了,火苗窜起来时,她眼里闪过点得意:“原来生火也没那么难,之前在东京连煤气灶都很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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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火渐渐旺了,我们把铜壶架在火上温酥油茶,茶香混着烤青稞的焦香飘散开。苏瑶咬着青稞饼,忽然指着远处的草原:“你们看那片牦牛群!黑的白的,像散在绿毯上的珠子!”樱井美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举起相机连拍了好几张,转头时发梢沾了点炭火灰,我伸手帮她拂掉,她愣了愣,随即笑了,耳尖却没像往常那样红——没有刻意的距离,也没有尴尬的闪躲,就像我帮苏瑶整理被风吹乱的围巾一样自然。

“其实我以前总觉得,人和人之间要隔着点什么。”苏瑶捧着温热的酥油茶,小口喝着说,“在宁波读书时,我很少跟同学一起出去玩,总怕说错话、做错事。可跟你们在一起,好像不用想那么多——就算我把烟叶当成茶叶摘,你们也只会笑我,不会觉得我笨。”她看向我,眼神里满是认真,“以后不管你们去什么地方,我都想跟着。比如春天来纳帕海看湖水化冰,夏天去草原看格桑花,冬天……冬天还来这里看候鸟,就我们三个。”

樱井美子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轻声接话:“我以前也觉得,‘朋友’是需要计算分寸的。在大阪时,身边的人要么是冲着樱井家的生意来,要么是碍于我父亲的面子。”她看向湖面,候鸟正成群飞起,翅膀拍打的声音格外清晰,“可跟你们在一起,我不用想‘我该说什么才得体’,也不用怕做错事会影响家族——我就是樱井美子,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未婚妻。”

风轻轻吹过,经幡碎片在枝桠上晃悠。我看着她们,忽然忘了所谓的“性别”,忘了世俗里的“男欢女爱”——苏瑶靠在我肩上,叽叽喳喳说着下次要带父母来这里;樱井美子坐在旁边,安静地翻着相机里的照片,偶尔跟我们分享哪个角度的雪山最好看。我们分食一块牦牛肉,共用一个铜壶喝酥油茶,手指碰到时也只会笑着挪开,心里只有一种踏实的亲近——像草原上的草和风,像湖里的水和鱼,自然又妥帖。

可当樱井美子说起东京的樱花季,说起她小时候在北海道堆雪人的样子时,我心里忽然掠过一丝微妙的感觉。她的语言、她的习惯、她提起的那些我从未见过的风景,像一层薄纱,轻轻隔在我们之间。我知道她对我仍有吸引力——她认真拍照的样子,她学生火时的笨拙,她偶尔流露出的倔强,都让我觉得温暖。可“异族”这两个字,还是会在某个瞬间冒出来,不是排斥,也不是疏离,就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源于不同生长轨迹的差异,像湖面上的薄冰,透明却真实存在。

“在想什么?”苏瑶察觉到我走神,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我回过神,笑着摇头:“在想冬天的纳帕海这么美,春天肯定更漂亮。”她立刻眼睛一亮:“那春天我们一定要来!我还要带画板,把这里的湖和候鸟都画下来!”樱井美子也点头:“我可以带东京的樱花饼来,跟你们的青稞饼换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