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拉拉的箭矢从街垒后飞出,大部分落在了空处,只有几支歪歪斜斜地射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牛辅残兵。这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在吕布面前划清界限的投名状!无论吕布为何而来,李傕的人必须第一时间表明立场!
那支小小的、不自量力的牛辅残兵队伍,如同扑向礁石的浪花,在接触黑色铁流锋锐的刹那,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没有金铁交鸣。
没有激烈的对抗。
只有一种沉闷而恐怖的碾压。
冲在最前的飞熊重骑,甚至连骑枪都懒得刺出。沉重的战马如同移动的山峦,裹挟着雷霆万钧的冲势,狠狠撞入了那支残兵的人群之中!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连成一片!人体如同破败的草偶被撞得凌空飞起、四分五裂!马蹄无情地踏过倒地的躯体,无论死活,瞬间化作一团模糊的血肉!黑色的铁流甚至没有丝毫迟滞,便以这种最蛮横、最残酷的方式,将这条微不足道的“溪流”彻底抹平、碾碎,融入了那不断扩大的、由血浆和碎肉铺就的猩红地毯!唯有几块残破的布片或断裂的兵器,被铁蹄卷起,抛向空中,旋即又被后续的马蹄狠狠踩入泥泞。
吕布策马立于这短暂的通道中央,赤兔马喷吐着灼热的白气,前蹄烦躁地刨着脚下粘稠的血泥。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两边街垒后那些惊骇欲绝、瑟瑟发抖的李傕部士兵,扫过远处街巷中影影绰绰、似乎正因这边巨大动静而开始移动的其他火光。他的视线在右侧一处稍高的、被李傕部众占据的屋顶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里,几个弓手正仓惶地调转弓弩方向,不再指向街垒外,而是垂向地面,表示顺服。但其中一人动作僵硬,手指似乎死死扣着弓弦,目光穿透混乱的街道,死死锁定在吕布的后心位置。那目光粘稠、阴冷,如同毒蛇的芯子。
吕布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一个轻蔑至极的弧度,如同巨龙瞥见了试图蛰咬自己的蝼蚁。他甚至懒得再看第二眼,握住方天画戟的右手五指猛地收紧!
“传令!”吕布的声音如同冰山上崩落的岩石,冷硬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盖过了周围的混乱,“飞熊左军清剿此区域叛军,凡持械者,格杀勿论!右军随本侯——直取郭汜军营!挡路者,死!”
赤兔马长嘶一声,如同宣告末日的号角。吕布一提缰绳,深红的巨影再次化作撕裂夜色的闪电,目标明确,朝着郭汜所部盘踞的城南大营方向,狂飙而去!身后黑色的铁流再次涌动,一部分如同分叉的黑色毒蛇,扑向混乱的街垒和溃散的牛辅残兵,另一部分则紧随那赤色的闪电,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扑向新的猎物!
城西,郭汜大营。
这座临时征用了大片民宅和库房构筑的营地,此刻如同沸腾的蜂巢。郭汜脸色铁青,如同刷了一层桐油,在跳动的火把光下闪烁着阴晴不定的油光。他暴跳如雷,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几,酒水菜肴泼溅得到处都是,如同他此刻狂暴失控的心绪。
“废物!一群废物!”他指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几个将领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让你们去围李傕!去抢回牛辅那王八蛋私藏的库房!人呢?!东西呢?!连个库门都没摸到,就让李傕的狗崽子像撵兔子一样给老子打回来了?你们手里的刀是木头削的吗?!”
“将军息怒!”一个满脸血污的都尉抬起头,声音嘶哑,带着不甘和惊惧,“李傕早有防备!他的人占了转运司周围所有的高处,强弓硬弩封锁了街道!兄弟们冲了几次,死伤太重…而且…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刚才…刚才北面…好像…好像是飞熊军入城了!”
“飞熊军?”郭汜的咆哮戛然而止,瞳孔猛地收缩,如同被针扎了一下。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亲卫,冲到营帐门口,一把掀开厚重的门帘!
呜——!
那沉闷如雷、令大地都为之颤抖的铁蹄轰鸣,此刻正从北向南,如同滚动的死亡之潮,朝着他这个方向汹涌而来!其间,夹杂着隐隐的、让人心胆俱裂的惨嚎和兵器折断的脆响!这绝非寻常的兵马调动!这是毁灭之音!
“吕布?!”郭汜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被猛兽盯上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他想干什么?!他凭什么带飞熊军入城?!谁给他的命令?!”
小主,
“报——!!!”一个浑身浴血、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斥候,连滚爬爬地冲进中军大帐前,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撕裂变调:“将军!不好了!吕布…吕布带着飞熊军…杀…杀过来了!直奔我们大营!已经…已经冲破三道哨卡了!兄弟们…兄弟们根本挡不住啊!”
“什么?!”帐内所有将领的脸色瞬间煞白!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吕布!那个杀神!带着飞熊军冲他们来了?为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的噬咬,狠狠刺入郭汜混乱的脑海!李傕!是李傕!一定是李傕这混蛋假传太师旨意,诬陷自己私藏军资、图谋不轨,骗来了吕布这条疯狗来咬自己!
“李傕!我操你祖宗!!!”郭汜目眦欲裂,狂暴的嘶吼如同受伤的困兽,瞬间压过了那逼近的铁蹄声!所有的惊惧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和恨意取代!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寒光四射!
“结阵!给老子结阵!”郭汜冲出营帐,对着乱成一锅粥的营地咆哮,声震四野,“吕布被李傕那狗贼蛊惑,欲图谋害我等忠良!儿郎们!守住营盘!挡住他!让太师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叛逆!李傕想借刀杀人?老子先剁了他这条借来的狗!”
他的咆哮如同野火,迅速点燃了营地士兵的恐惧和愤怒。对吕布的畏惧,在李傕这个“幕后黑手”的引导下,瞬间被同仇敌忾的疯狂所取代!士兵们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在军官的嘶吼下,混乱却迅速地涌向营门方向!拒马被手忙脚乱地拖拽过来,长矛手仓促地在前排组成密集却歪斜的枪阵,弓弩手爬上营墙和屋顶,箭簇在火光下闪烁着密密麻麻的寒光,指向外面那越来越近、如同末日号角般的铁蹄轰鸣!整个郭汜大营,瞬间变成了一只炸起全部尖刺的刺猬,绝望地等待着毁灭之锤的落下!
长安城南,靠近城墙根的一处僻静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