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怒潮初涌

后汉异星录 凌阅闻 3426 字 8天前

甄宓主持的医学院首名女医官授职典礼上,守旧士人当众斥责“牝鸡司晨”,血书抗议。

三日后邺城突生巨变——暴民如蝗虫般冲击工坊、学堂与医馆,口号竟是“砸毁鬼机器,驱逐妖女官”。

当张婉为保护药库被活活烧死、老工匠在织机废墟里寻到儿子焦尸,暴乱者袖口翻出的青铜鹤嘴钩刺破天穹。

然而真正的致命一击,却是暴民头目怀中那份指向火药库的秘图——落款竟是袁谭的私印。

邺城医官署新落成的回春堂内,空气紧绷如拉满的弓弦。阳光透过高窗,在打磨光洁的青石地面上投下几道倾斜的光柱,映照出空气中浮动的微尘。这原本该是庄重而充满希望的一天——冀州第一批通过“格物医理”正式考核的医官,即将在此接受授职。大堂两侧,肃立着通过层层筛选的毕业生,他们身着统一的靛蓝布袍,年轻的脸上混杂着激动与忐忑。其中,有七名女子的身影显得格外醒目,她们努力维持着挺拔的站姿,眼神却无法完全掩饰深处的不安与渴望被认可的灼热。

甄宓(方晴)端坐于主位,一身素净的月白深衣,外罩杏色薄纱半臂,唯有衣襟处以银线绣着简约的杏叶纹样。她面容平静,目光扫过堂下每一张年轻面孔,内心却如履薄冰。她知道今日此举触动了什么。授职仪式已近尾声,当主礼官高唱到第七名女医官“苏芷”的名字时,变故骤生!

“且慢!”

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断喝,如同惊雷,撕裂了勉强维持的和谐。人群后方一阵骚动,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只见以白发苍苍的太常博士王肃为首,七、八名身着宽袍大袖、须发皆已花白的老者,手捧一方覆盖着素白麻布的托盘,步履沉重地走上前来。王肃须发戟张,枯瘦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无视礼仪官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到大堂中央,目光如淬毒的银针,死死钉在甄宓脸上。

“甄夫人!尔以一妇人,僭越礼制,开办学堂已属离经叛道!如今竟敢公然以朝廷医官之名,授冠于牝鸡之属!此非授职,乃是授祸!”王肃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尖锐,在大堂中回荡,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天地有纲常,阴阳有序位!女子行医操刀,窥伺男子躯体,已是人伦尽丧!今日更妄图登堂入室,窃据官身,此乃颠倒乾坤,祸乱朝纲之始!”

他猛地掀开托盘上的素麻布,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托盘之上,赫然是一幅以鲜血淋漓书写在白色绢帛上的《血谏书》!淋漓的猩红字迹触目惊心:“妇行医道,天理不容!牝鸡司晨,国祚将倾!请斩妖女,以正视听!”

“请斩妖女,以正视听!”身后那群老儒生齐声嘶喊,声浪叠加,带着同归于尽般的悲壮与狂悖。他们齐齐跪倒,将血书高高举起,头颅深深叩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整个回春堂死一般寂静。方才还激动的年轻学子们脸色煞白,惊惶失措。那七名女医官更是身躯微晃,苏芷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屈辱的泪水滚落。空气凝滞,唯有那浓烈的血腥气和老者们粗重的喘息在宣告着某种不可调和的、赤裸裸的宣战。

甄宓放在案下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身后张婉和赵护卫长瞬间绷紧的肌肉,如同即将扑出的猎豹。主礼官手足无措地看向甄宓。

甄宓缓缓站起身。她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压过了那份刺眼的血腥。她的目光掠过王肃因激愤而扭曲的脸,掠过那刺目的血书,最终投向堂下那些脸色苍白、眼神中却燃烧着不屈火苗的女弟子们。

“王博士,”甄宓的声音响起,清越如冰泉击石,穿透了那令人窒息的氛围,“各位大夫。尔等所言‘牝鸡司晨’,甄宓不解。”

她向前一步,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医者所司为何?司命!司活人之命!敢问王博士及诸位大夫,当疫病横行,婴孩啼哭,壮士在营中高热抽搐、士兵在沙场肠穿肚烂之际,男女之防,重于生死乎?”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直指人心。

“尔等言‘人伦尽丧’,然则坐视病患在礼教枷锁下痛苦哀嚎而亡,便合乎人伦天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辈医者,眼中只有亟待拯救之生命,何分贵贱男女?难道男子之命是命,女子之命便不是命?难道只有男子之手可扶危济困,女子之手便只配捻针绣花、操持家务?”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逼视着王肃:“尔等口口声声维护纲常,却将这泣血控诉、以死相胁的血书捧上公堂!此等戾气杀伐之言,便是尔等所守护的圣人之道?便是维系我华夏社稷的根基?若以血为谏便能定人罪责,那这满堂悬壶济世之心,又该以何物为证!”

她猛地一指堂下那七名女弟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们!悬发刺股,通宵达旦,熟读医经药典!她们!在疫区直面死亡,亲手为伤兵清洗脓疮,包扎断骨!她们!以手中之针药,拯救之性命,成百上千!此心此志,此功此行,难道当不起一袭医官之袍?担不起一个‘司命’之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番质问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头!王肃气得浑身哆嗦,嘴唇翕动,指着甄宓:“你…妖言惑众!巧言令色!祖宗礼法…”

“够了!”一声威严的低喝打断了他。并非甄宓,而是端坐于主宾席位的冀州长史,代表袁绍前来的官员。他脸色阴沉如水,显然也没料到场面会失控至此。“王博士,尔等血谏之举,惊扰官署,已属大不敬!此间是非曲直,主公自有明断!来人!”他一挥手,“请王博士及诸位大儒暂且回府!血书留下!”

几名如狼似虎的卫兵上前,不由分说,架起依旧挣扎嘶喊的王肃等人,强行拖离了回春堂。那幅刺眼的《血谏书》被遗落在地上,猩红的字迹如同未干的血泪。

大堂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回春堂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伤口。甄宓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目光重新落回那七名脸色煞白却眼神愈发坚定的女弟子身上。她缓缓坐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清晰坚定:

“授职,继续。”

回春堂的血谏风暴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表面上被强力压下,沸腾的毒烟却早已渗透了邺城的大街小巷。一连三日,邺城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下缓慢流淌。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低气压下闷热的窒息感,越来越重。街市上商贩的吆喝声似乎低了许多,行人步履匆匆,眼神警惕地扫过街角。茶馆酒肆中,关于“女子为官”、“死人开膛”的议论如蝇虫般嗡嗡不止,夹杂着“天罚”、“大乱将至”的恐怖预言。王肃等人虽被软禁府中,但他们的呐喊通过无数隐秘的渠道被放大、扭曲,变成了市井间无数个版本更加耸动的“妖女祸国”故事。一种集体性的、非理性的恐慌在底层民众中悄然发酵、蔓延。

第三日,傍晚。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地压着邺城,没有一丝风。城西的“天工坊”区,巨大的水力锻锤依旧规律地轰鸣着,砸出沉闷如雷的声响。水泥工坊巨大的窑口散发着灼人的热浪,黑烟滚滚升腾。纺织工坊内,千百台新式水力织机发出的单调而巨大的噪音,如同某种不知疲倦的咆哮。劳累了一天的工匠和雇工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三三两两走出工坊大门,汇入拥挤的街道。

突然,一声尖锐凄厉的唿哨划破沉闷的工坊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