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雕刻着无数神佛故事的寺庙金顶在远方舰队持续不断的炮击震动下簌簌发抖。狭窄的街道上挤满了惊恐逃难的人流。富人们驱使着奴仆搬运着沉重的包裹箱笼。牛车、马车、大象堵塞了道路,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男人绝望的咆哮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焚烧垃圾、檀香以及一种源自集体恐惧的酸腐气味。
王宫深处,气氛降至冰点。年迈的遮普其里王公(藩王)瘫坐在镶嵌宝石的孔雀石王座上,华丽的锦袍被汗水浸透,浑浊的双眼空洞地望着描绘着《摩诃婆罗多》史诗战争场景的穹顶壁画。下方,他的将军们争吵得面红耳赤。
“他们……他们乘坐的是铁铸的山!喷吐着火和雷!我们的城墙……我们最坚固的城墙像沙子一样被抹平了!”一位刚从城墙上侥幸逃回的将领声音颤抖,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恐,“弓箭射在那些铁船上,就像给大象挠痒痒!我们根本够不着他们!”
“必须集结所有力量!在城门口和他们决一死战!湿婆神会保佑他的战士!”另一位满脸虬髯、佩戴金臂钏的剽悍将领怒吼道,猛地抽出弯刀,“让战象军团打头阵!让那些亵渎神明的入侵者尝尝象蹄的威力!”
“决一死战?拿什么战?用你的血肉之躯去对抗天火吗?”先前那位将领尖刻地反驳,“他们的士兵能隔着几百步远就杀死我们最勇猛的武士!他们的武器会喷射出持续不断的死亡金属!那不是战斗,那是屠杀!是诸神降下的惩罚!我们必须……必须谈判!立刻派出使者!”
“够了!”老迈的王公猛地拍了一下扶手,声音嘶哑却带着最后的威严。争吵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交织着屈辱、恐惧和一丝不甘的挣扎。“湿婆在上……我们……我们投降。”最后两个字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身体颓然陷进王座里。“派出使者……向……向那些来自海上的‘天兵’……献上我的王印和城门的钥匙……祈求……祈求他们的怜悯。” 他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神庙里供奉的神只,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无力。笈多王朝在东方海岸的明珠,在钢铁与烈焰面前,选择了屈膝。
小主,
然而,王公屈辱的投降命令并未能及时传达到城防的每一处角落,更未能阻止那些被宗教信仰和贵族荣誉感驱动而决心死战的力量。
遮普其里城西,通往内陆的主城门附近,一支规模庞大的战象部队完成了最后的集结。数十头披挂着厚重铁甲和华丽布幔的战象在象奴的驱策下焦躁地踏动地面,发出低沉的嘶鸣。象背上的塔楼内,精锐的弓箭手和长矛手紧握武器,脸上涂抹着象征死战的朱砂油彩,眼中燃烧着近乎狂热的决绝。他们大多是效忠本地大贵族巴布尔家族的私兵和神庙护卫队,坚信湿婆神的力量将庇佑他们击退邪恶的入侵者。
“为了湿婆神的荣光!为了遮普其里的尊严!”巴布尔家族的年轻族长,身披金甲,站在一辆由四匹白马拉着的战车上,高举着镶嵌巨大红宝石的弯刀,声嘶力竭地鼓舞士气。“用我们的生命和鲜血,告诉那些来自地狱的魔鬼!这片土地属于诸神!前进——!”
沉重的城门在巨大绞盘的吱呀声中被缓缓推开!城外,是刚刚完成战术展开、依托房屋废墟和临时构筑的沙袋工事建立防线的吴军陆战一师前锋营。视野尽头,那支庞大的战象集群,如同移动的山峦,正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滚滚而来!沉重的象蹄踏在泥泞的大地上,发出擂鼓般的闷响,连地面都在微微颤抖。象背塔楼上尖锐的战吼声直冲云霄!箭雨开始零星地泼洒过来!
“战象集群!正前方!全员戒备——!”前沿阵地上,哨兵声嘶力竭的警报响彻雨幕。
“终于来了点像样的抵抗?”孙权在一处由神庙巨大石柱加固的临时指挥点内,通过望远镜看着那烟尘滚滚、吼声震天的冲锋场面,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属于运动员面对强劲对手时才有的兴奋弧度。他放下望远镜,对着身旁的传令官果断下令:“让‘金刚’小队上去!告诉周幼平(周泰表字)!给我钉死在这里!让这些大家伙,一头都冲不过防线!”
命令迅速传达到前沿。一个早已部署在关键路口、被重重沙袋和拆下的门板掩护着的特殊阵地内,士兵们猛地掀开了覆盖在几架沉重武器上的厚厚油布。露出的是几架狰狞的钢铁造物——这便是陆战队最新装备的大杀器:“金刚”式重型连发铳(相当于早期水冷式重型机枪的雏形)。粗大的铳身固定在沉重的三角支架上,侧面挂着帆布弹链箱,水冷套管下方接着橡皮管连接到一旁的水桶。
“目标!战象集群!最大射程!给我打!”队长嘶吼着,右手猛地压下击发杆的扳机,同时左手开始疯狂摇动供弹曲柄!
吱嘎嘎嘎——!令人牙酸的金铁摩擦声瞬间爆响!粗大的铳管开始高速旋转!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比之前步枪射击密集百倍、如同滚雷连绵不绝的恐怖轰鸣骤然炸开!肉眼可见的、由炽热铅弹形成的金属风暴,如同一柄死神的巨大镰刀,狠狠地扫向了冲锋中的战象集群!
噗噗噗噗!沉闷而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声瞬间成为战场的主旋律!冲在最前方的几头战象,身上披挂的华丽布幔和精致的铁甲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厚实的象皮也无法阻挡如此近距离的金属风暴!碗口大小的血洞在象躯上骤然炸开!腥热的血雾如同喷泉般爆射!战象发出惊天动地的凄厉哀嚎!背上的塔楼连同里面的士兵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积木,瞬间碎裂、倾倒!受惊和剧痛的巨象彻底疯狂,有的痛苦地翻滚倒地,将身上的士兵碾成肉泥;有的转头冲向己方阵型,引起更大的混乱!
但“金刚”铳的怒吼没有丝毫停歇!灼热的弹壳如同金色的瀑布,从抛壳口喷涌而出,叮叮当当地堆积在泥泞的地面上,迅速积起厚厚一层。枪口喷出的炽热硝烟和蒸腾的水汽弥漫开来,刺鼻呛人。射手须发皆张,手臂肌肉因持续用力而虬结颤抖,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摇柄的吱嘎声、弹链供弹的咔嗒声、铳管旋转的嗡鸣声、以及那持续不断的、撕裂空气与肉体的恐怖扫射声,共同奏响了一曲工业文明对古老战争图腾的无情挽歌。
后续的战象和步兵冲锋阵型,在这绝对的火力面前崩溃了。钢铁的弹雨扫过,人体如同被割倒的稻草般成片栽倒。华丽的弯刀和坚固的盾牌在弹丸面前毫无意义。狂热的战吼变成了绝望的哭嚎。巴布尔族长那辆华丽的战车成了最显眼的目标,瞬间被数条金属风暴扫过,拉车的白马连同车驾被撕得粉碎!族长本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消失在金属与血肉的漩涡之中。
短短半刻钟。
冲锋的狂潮变成了溃退的洪流。残存的士兵丢盔弃甲,哭喊着向城内亡命奔逃,只留下满地被“金刚”铳犁过的、如同地狱屠宰场般的景象。泥泞的大地上,布满了战象、马匹和士兵巨大而破碎的残骸。粘稠的血液混合着雨水,在低洼处汇聚成暗红色的水潭。
遮普其里城最后有组织的抵抗,被彻底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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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遮普其里城中心,被炮火削去了一半穹顶的湿婆神庙前。
象征着笈多王朝统治的孔雀日月旗被粗暴地扯下,丢在泥泞的地上。一面巨大的、玄底金边的“吴”字大旗,在临时竖起的旗杆顶端猎猎招展。旗面上,用金线绣制的咆哮猛虎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征服气息。
神庙前巨大的广场被清理出来,作为临时的阅兵场。数营刚刚经历了血与火洗礼的陆战一师精锐士兵,组成严整的方阵。他们身着洗去血污的蓝灰色军服,头戴钢盔,肩扛擦得锃亮的“定海”式步枪,刺刀如林。经历过残酷战斗的士兵们,眼神中褪去了初上战场的青涩,沉淀下如同钢铁般的冷硬和肃杀。队伍中那些最新装备的“定海二型”后膛步枪,乌黑的枪管在烈日下泛着幽光,无声地诉说着武力的代差。
孙权(孙阳)身着全套海军大将礼服,肩章上的将星闪耀,立于临时搭建的、铺着猩红地毯的木制检阅台上。他身后,是周泰、潘璋等主要将领以及几位表情复杂、被迫前来观礼的本地投诚贵族代表。巨大的神庙废墟和飘扬的吴军旗帜构成了权力交接最鲜明的背景板。
一名军法官身着笔挺制服,手持一卷盖有鲜红大印的文书,用洪亮而毫无感情的声音宣读:
“奉大汉吴王令!即日起,于天竺故地,设‘天竺都护府’!治所遮普其里!统辖恒河入海口至朱罗沿海诸城邦及内陆属地!周泰将军,任天竺都护府首任都护!总揽军政!推行大吴律令、税制、度量!征召劳役,兴修道路、港口、要塞!传播圣贤教化!凡有不遵王化、煽动叛乱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