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臼却攥紧了拳:“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定要让那妖妇知道,这周朝的天下,终究是我们母子的根基!”
次日恰逢朔日,按礼制幽王需临朝听政。天刚蒙蒙亮,东宫那边便有了动静,数十名宫人揣着竹篮,浩浩荡荡涌向琼台楼下的御花园,脚步杂沓得像要踏碎晨露。
这园子原是幽王为讨褒姒欢心,特意命人扩建的。暖房里育着岭南运来的素馨,曲水边栽着西域进贡的紫萼,连石缝里都嵌着精心培育的蓝堇,四季花卉错落有致,此刻正趁着晨光舒展着瓣叶。可那群东宫宫人哪里顾得上这些,有的抬脚便往花丛里踩,新抽的花茎咔嚓断在泥里;有的抡着竹篮乱扫,将半开的花苞捋得七零八落;更有甚者攀着梅枝摇晃,花瓣簌簌落得像场急雨,连枝头刚结的青果都滚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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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台的宫人早被惊醒,领头掌事提着裙摆奔出来,见此情景心口直抽痛,慌忙道:“住手!都给我住手!”她扑过去护住一丛刚开的绯桃,声音发颤。“这些花木是陛下亲点的,特意供褒娘娘赏玩的,你们怎敢如此糟蹋!”
东宫领头的宫人是个尖嘴猴腮的内侍,斜睨着她冷笑道:“褒娘娘?不过是个宠妾罢了!我们是奉东宫太子殿下的令,采些时新花草回去孝敬正宫娘娘的。正宫娘娘用得上,便是这些花草的福气,你一个贱婢也敢拦?”
他说着,抬脚就往掌事脚边的兰花踹去,掌事惊呼着去挡,却被他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在假山石上。旁边的小宫女们急得红了眼,想上前理论,却被东宫宫人推搡着四散开来。
“太子殿下说了,这宫里的一花一草,都该先紧着正宫娘娘用!”那内侍扬着嗓子喊,故意让楼上听见,“有些人占着陛下的宠爱就忘了本分,也该让她瞧瞧,这东宫和中宫的体面,不是谁都能踩在脚下的!”
一时间,园子里骂声、惊呼声、花枝断裂声混作一团。残花败叶落了满地,原本精致的花园被搅得狼藉不堪,像被一场骤雨打过的荒丘。
褒姒正坐在琼台暖阁里,指尖捻着枚刚剥好的荔枝,心头却像堵着团烈火。昨日申后的斥骂犹在耳畔,那些“狐媚惑主”“不知尊卑”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朝见?”她冷笑一声,将荔枝核掷进玉碟,发出清脆的响,“一个空占着后位的黄脸婆,也配让我屈膝?”这些日子幽王的百般纵容,早已让她忘了收敛锋芒,只觉得这后宫的尊荣,该是能者居之。她抚着鬓边新簪的赤金镶珠花钿,暗忖道:等我诞下龙子,看谁还敢在我面前摆架子。到那时,定要让申后尝尝我受的气,谁尊谁卑,还不一定呢!
正思忖间,楼下忽然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夹杂着花木断裂的脆响和尖利的争执。褒姒皱了皱眉,推开雕花木窗往下看,这一看,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只见她最爱的那片花圃已被踏成了烂泥地,一群东宫宫人正提着竹篮,将残花败叶胡乱往里塞,脸上还带着挑衅的笑。
“反了!简直反了!”褒姒猛地转身,踩着绣鞋噔噔噔冲下楼。她刚到园门口,还没来得及发作,斜刺里突然冲出一道身影,不等她反应过来,头发已被狠狠揪住。
“啊……”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痛,褒姒被拽得一个趔趄,发髻上的珠钗散落一地。她挣扎着抬头,正对上太子宜臼怒目圆睁的脸。
“贱婢!”宜臼的声音像淬了冰,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你算什么东西?无名无分也敢在宫里称娘娘?平日仗着父王宠爱,眼里没了尊卑,今日我便替父王教训你!”
他说着,攥紧拳头就往褒姒脸上挥去。褒姒猝不及防,被打得侧脸火辣辣地疼,嘴角立刻渗出血丝。她又惊又怒,想挣扎却被宜臼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眼中的怒火,听着周围东宫宫人的哄笑,一股从未有过的屈辱和恨意,像毒藤般缠上心头。
褒姒本是柔弱女子,平日里连提重物都觉费力,哪里禁得住太子宜臼带着怒气的拳脚。不过两三下,便被打得踉跄着往后倒,后腰重重撞在花圃的石栏上,疼得她眼前发黑。宜臼一脚踹在她膝弯,她便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发髻散了大半,鬓边的珠花滚落在泥水里,沾了满身草屑。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旁边伺候的宫娥们早吓得脸色惨白,有几个胆小的已经抖得站不住脚。领头的掌事反应最快,连滚带爬地扑到宜臼脚边,额头“咚咚”往青石板上磕,血珠瞬间渗了出来:“殿下息怒!娘娘若是有什么错处,自有陛下发落,您要是伤了她,陛下怪罪下来,我们这些奴才万死难辞其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