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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聪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中衣。“来人……”他嘶哑着嗓子喊道:“把镜子拿来……”
女官捧着铜镜跪在他面前,他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头发白了一半,眼窝深陷如两个黑洞,连嘴角都耷拉下来,活像具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哪里还有半分当年“英武过人”的汉主模样?刘聪盯着自己的脸,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他终于明白,那些鬼哭不是别人,是他自己的魂,在被酒色抽干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
光极殿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忽明忽暗,刘聪右手紧紧攥着刘粲的手,另一只手搭在龙枕上。
“粲儿……”刘聪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你听见那哭声了么?就在殿外竹林里,呜呜咽咽的,像极了约儿小时候闹夜……”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刘粲的玄色冕服上,染出几点暗红的花。
刘粲后退半步,伸手去扶他,却被刘聪反手攥得更紧。刘聪的眼睛半睁着,望着儿子年轻的面容,恍惚又看见刘约。同样的剑眉,同样的薄唇,只是那孩子永远停在五岁,穿着绣金缕衣在他膝头玩玉璧。
“前日夜里……”刘聪喘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我看见约儿站在床头,穿着开裆裤,手里举着他那把木剑……”他说:‘父皇,约儿冷……’”他的指甲深深掐进刘粲的手背。“你说……他是不是来接我了?”
刘粲抽回手,解下自己的狐裘给刘聪盖上。他望着殿外被雨打湿的芭蕉叶,声音里带着不耐:“父皇莫要胡思乱想。太医说您只是染了风寒,等天暖些便好了。”
“风寒?”刘聪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的腥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他的手无力地垂在床沿。“也罢,人活一世,终有尽时。”
他望着殿角那盏青铜长明灯,灯芯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在青瓷灯台上,像极了刘约周岁宴上撒的金箔。“我死之后……”刘聪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不必拘泥古礼。朝死夕殓,旬日出葬。你记着,莫要学那些帝王,停棺数月,让尸身烂在棺里生虫。”
刘粲垂首应是。“还有……”刘聪的手指虚虚点着案几:“朝中大臣的调遣……王鉴的儿子王易,你升他为光禄勋;陈元达的孙子陈景,调去守雁门……”他说着,忽然剧烈抽搐,喉间发出类似兽吼的哀号:“痛!痛煞我也!”
刘粲皱着眉后退,撞翻了案上的药碗。褐色的药汁在地上蜿蜒,散着刺鼻的苦艾味。宫人们一拥而入,有的按住刘聪的手脚,有的端来参汤,都被他一把推开。他望着穹顶的蟠龙藻井,指甲抠进床板,指缝里渗出血来:“鬼!好多鬼!约儿在前面跑,他又来接我了……”
“陛下!陛下!”宦官王忠跪在床前,用帕子擦他嘴角的血沫:“您别怕,鬼都让金吾卫赶走了……”
刘聪突然安静下来。他望着王忠身后空荡荡的殿门,嘴角扯出一抹笑……
殿外雨声淅沥,哪里有什么孩子。王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雨幕中摇曳的灯笼,和檐角被风吹落的铜铃。
刘聪是在七月十五的子时咽气的。那时雨刚好停了,一轮红月挂在飞檐上,把他的脸照得青白。
“陛下殡天了!”王忠的哭声撕裂了殿内的寂静。宫人们跪了一地,金漆棺木已停在殿中,棺盖上摆着刘聪的玉圭、玉璧,还有那枚刻着“汉”字的金印。
刘粲站在龙床前,望着父亲闭着的眼睛。“传旨。”刘粲的声音像块冰:“即日下葬。”说完,转身要走,头也不回。
刘粲继承帝位后,行事更加肆无忌惮,残暴无道,其荒淫程度甚至远超其父刘聪。
年少时的刘粲,本是个聪慧过人的皇子,文韬武略皆有涉猎,一度被视作汉国的希望。然而,自他身居宰相之位、手握重权后,性情便急剧蜕变:他独揽威福,专擅朝政,亲近奸邪小人,疏远忠良贤臣;对逆耳的劝谏一概拒绝,还极力掩饰自己的过错;更大兴土木,耗费民力营建奢华宫室,连他的相国府都修得如同皇宫一般富丽堂皇,同时四处搜罗美女,供自己肆意淫乐。
刘聪去世后,身为长子的刘粲,脸上毫无半分丧父的悲戚,反而难掩得意,满心欢喜地登上了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