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柘这边还在为立谁废谁犹豫不决,刘暄却先慌了神。
那日退朝后,他坐在府中书房,越想越怕。先前他反对立萧宝玄,又没明确支持萧遥光,可若萧遥光真借着废帝的由头登了基,自己这“皇舅”的身份就成了笑话,到时候别说权位,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讲。
“大人,您这几日茶饭不思,可是为了江尚书那边的事?”幕僚见他愁眉不展,小心问道。
刘暄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江柘糊涂,萧遥光野心勃勃,这事要是成了,咱们都得死!”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突然停下脚步,咬牙道,“与其等着被他们牵连,不如先下手为强!”
当天夜里,刘暄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常服,借着探望宫妃的名义,悄悄摸进了皇宫。彼时萧宝卷正在后宫与茹法珍、梅虫儿玩乐,听闻刘暄求见,不耐烦地挥挥手:“什么事?朕忙着呢。”
茹法珍在一旁凑趣:“陛下,刘大人是皇舅,深夜入宫,定是有要紧事,说不定是关于江柘那老东西的。”
萧宝卷这才坐直身子,让刘暄进来。刘暄一进殿,“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臣有要事密奏,江柘、江祀兄弟要反啊!”
萧宝卷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反?他们敢?”
“千真万确!”刘暄连忙磕头道:“江柘嫌陛下不理朝政,竟暗中联络萧遥光,想废了陛下,改立新君!臣起初被他蒙在鼓里,后来才察觉不对劲,生怕陛下遭了他们的毒手,这才冒险进宫禀报!”
他怕萧宝卷不信,又添油加醋地说:“前日江柘还找过臣,逼臣支持他立萧宝玄,臣不肯,他就放话要杀臣灭口!陛下要是再不下手,就晚了!”
茹法珍、梅虫儿立刻在旁附和:“陛下,刘大人说得对!江柘兄弟早就看您不顺眼了,天天对着您吹胡子瞪眼,原来憋着这么大的坏水!”“可不是嘛,上次江柘还弹劾奴才们,根本就是想先除了陛下身边的人,再动手夺权!”
萧宝卷本就对江柘的屡次劝谏恨之入骨,此刻听刘暄说得有模有样,又有茹、梅二人煽风点火,顿时怒得拍案而起:“好个江柘!朕没找他算账,他倒先想反了!”
他想起先帝萧鸾“做事不可落人后”的嘱咐,当即下令:“传朕旨意,立刻召江柘入宫!再派禁军去江祀府中,把他抓起来!”
刘暄跪在地上,听着萧宝卷的命令,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知道,江柘兄弟这一次,必死无疑了。而他自己,不仅能摆脱牵连,说不定还能借着揭发之功,更进一步。
可他没算到,萧宝卷的猜忌心一旦被勾起,就再也收不住。今日他能出卖江柘,明日萧宝卷未必不会怀疑他。此刻的刘暄只觉得松了口气,却不知自己的名字,早已悄悄列在了萧宝卷的“必杀名单”上。
此时江祀正在内殿当值,听闻风声,赶紧派人给江柘送信,可江柘只回了“镇静”二字,还以为是刘暄小题大做。直到敕使带着铁链闯进江府,他才知大难临头。
中书省的庭院里,江柘被铁链锁着,见江祀也被押了过来,兄弟俩相视落泪。没等他们多说一句话,行刑官的刀就落了下来。鲜血溅在青砖上,萧宝卷却在后宫里,听着艺伎吹胡笳,笑得开怀。
二江一死,萧宝卷更无忌惮。尚书台的奏章堆在殿角,他连看都不看,有的被太监拿去包鱼肉,有的放得发了霉。一日他骑马出游,跑得兴起,突然对左右说:“江柘以前总拦着我骑马,现在他死了,朕才快活!”说着又想起什么,问道:“江柘还有亲戚活着吗?”
左右答:“远亲江祥还关在东冶监狱。”萧宝卷当即在马上写了道敕令,让人送去东冶,赐江祥自尽。一条人命,竟成了他出游时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