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宗室的鲜血染红了邺城的街道与漳水,唯有常山王高演的岳父元蛮一家,侥幸逃过一劫。彼时高演得知元氏满门遭难,明知触怒高洋会性命难保,仍硬着头皮闯入宫中,跪在高洋面前苦苦哀求:“陛下,元蛮一家素来安分守己,从未与前朝余孽勾结,求陛下看在臣的薄面上,饶他们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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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本已被杀戮冲昏头脑,见高演伏地不起,又想起此前高演绝食险些丧命、娄太后终日以泪洗面的模样,终究松了口:“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们不死。”但他仍没给好脸色,当即下令削去元蛮一家所有官职,将他们贬为庶民,赶出邺城,永世不得回京。
元蛮一家虽保住性命,却落得流离失所的下场,而这场针对元氏的大屠杀,早已让北齐朝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朝堂之上,再无人敢直言进谏,只剩下一片沉默的恐惧。
百姓们更是对高洋恨之入骨。私下里,有人偷偷称他为“暴君”,还有人在深夜悄悄焚香祈祷,盼着高洋能早日死去,盼着这场无休止的杀戮能早点结束,让北齐重新恢复太平。可他们的祈祷,终究没能传到高洋耳中,这位暴君正躲在皇宫里,搂着美人饮酒作乐,丝毫没察觉自己早已众叛亲离,更没察觉北齐的江山,已在他的残暴统治下,摇摇欲坠。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百姓的祈祷,或许是高洋的恶行终于遭到了报应。大屠杀结束不过半月,他就突然得了一场暴病,起初只是畏寒发热,没过几日便卧床不起,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更折磨他的是夜里的噩梦。每当他闭上眼,那些被他杀死的元氏宗亲、枉死的大臣、惨死的婴孩就会围在床前,浑身是血地向他索命。有时是被他砍头的李氏,提着自己的头颅质问他为何滥杀无辜;有时是铁笼中被烧死的高浚、高涣,焦黑的手爪抓着他的衣襟嘶吼;还有无数元氏子弟的冤魂,密密麻麻地堵在床前,哭声震得他耳膜生疼。
“别过来!都给朕滚开!”高洋常常在深夜惊醒,冷汗浸透了龙袍,心脏狂跳不止,再也不敢闭眼。宫女太监们只能整夜守在殿外,听着他在殿内歇斯底里地喊叫,却没人敢进去,谁都怕触了这暴君的霉头,落得和那些冤魂一样的下场。
他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往日里叱咤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御膳房送来的山珍海味,他看都不看一眼,勉强喝两口粥也会尽数吐出来。精神更是恍惚,有时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宇喃喃自语,有时又突然暴怒,摔碎身边所有能碰到的东西,嘴里还喊着“杀了你们这些逆贼”。
太医们轮流入宫诊治,把脉时手都在发抖。他们看着高洋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模样,只觉得他是被冤魂缠上,脉象紊乱得根本无从下手。开了几副调理的汤药,喝下去也毫无起色。有胆子大的太医偷偷进言,说这病是“天怒积怨所致”,劝高洋大赦天下、忏悔赎罪,却被高洋指着鼻子骂“妖言惑众”,差点拖出去斩了。
从此,再没人敢提“忏悔”二字。太医们只能束手无策地守在宫外,看着宫内的灯烛一夜亮到天明,听着高洋的嘶吼声越来越弱,他们都清楚,这位双手沾满鲜血的暴君,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娄太后得知高洋病重的消息,心里又气又疼。她虽对儿子的暴虐行径早已失望透顶,可终究血浓于水,还是亲自带着汤药,赶往高洋的寝宫探望。
踏入殿内,一股浓重的药味与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娄太后看着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高洋,刚要开口询问病情,却见高洋猛地瞪大双眼,像是见了索命厉鬼般,连滚带爬地缩到床角,指着她尖声嘶吼:“你别过来!你是元氏的鬼魂!是来索朕命的!朕杀了你!”
话音未落,他抓起身边的锦缎枕头,狠狠朝娄太后砸去。枕头擦着娄太后的衣角落在地上,棉絮四散飞溅。
娄太后僵在原地,看着儿子眼中那陌生的恐惧与暴戾,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积攒了半生的愤怒与失望,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你这个孽障……”她颤抖着说出这句话,再也没看高洋一眼,转身踉跄地离开了寝宫。走到殿外,冷风一吹,娄太后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这个儿子早已被心魔吞噬,无药可救,高家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怕是真要毁在他手里了。
高洋的病情愈发严重,到后来连下床都需要人搀扶,可他骨子里的暴虐却丝毫未减。他让人把殿廷里用来处决犯人的大铁锅、长锯、铁锉、石碓等刑具,统统搬到寝宫门口,日夜摆在那里。只要听到殿外有人说话声音稍大,或是宫女太监走路脚步重了些,他就会以为是有人要谋反,当即扯着嗓子下令:“拖进来!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