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上的麦抽穗时,风里都裹着甜。姜维蹲在天水城外的田埂上,捏着穗子搓了搓,麦粒滚在掌心,圆滚滚的,带着刚离了秆的温热。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王双扛着锄头过来,锄刃上还沾着新翻的土。
“将军你看这麦。”王双把锄头往地上一杵,指着成片的麦浪笑,“比往年魏兵征粮时收的还饱满——老乡们说,等割了麦,先给蜀军送两成,剩下的留着过冬。”
姜维没接话,只是望着渭水下游的方向。风从那边吹过来,麦浪跟着往西北倾,像在朝散关的方向弯腰。他从怀里摸出庞统的信,信上只画了个谷仓,旁边写着“防雀,更要防鼠”。
“雀好防,挂几张网就行。”姜维指尖划过“鼠”字,忽然抬头对王双道,“你带三百兵去南安,把粮仓的门再加固三层——别只守着门,墙角要多插些竹刺。”
王双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将军是怕……司马懿来劫粮?”
“不是劫。”姜维把信折好塞回怀里,掌心的麦粒硌得慌,“是偷。他知道硬攻打不过,定会派细作混进老乡里,趁夜烧粮仓。”
这话没说错。三日后的深夜,南安粮仓外真来了伙人。不是魏兵的甲胄,是穿着粗布短打的“老乡”,手里捏着沾了油的火把,猫着腰往粮仓后墙摸。墙根的竹刺藏在草里,头一个人刚踩上去,“嗷”地疼出声,火把“咚”地掉在地上,没等烧起来,就被旁边的蜀兵按住了。
“搜。”带队的蜀将低喝一声。兵卒们翻遍了这伙人的麻袋,没找出兵器,只找出袋麦种——是蜀兵前些日子分给老乡的新种,袋底却缝了块铁片,沉甸甸的,怕不是用来砸锁的。
“带回去审。”蜀将挥了挥手,目光扫过粮仓的土墙。墙根的竹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谁在暗处睁着的眼。
消息传到散关时,司马懿正用麦麸喂笼里的雀。雀是从陇上捕来的,羽毛沾着麦芒,啄食时脑袋一点一点的。郭淮垂着手站在旁边,声音比雀鸣还轻:“将军,派去南安的细作被抓了……蜀兵像是早等着咱们。”
司马懿没看他,只是用手指逗雀的喙:“抓了就抓了。”他忽然把麦麸往笼底一撒,雀扑棱着翅膀抢食,“他们防着墙角,就会漏了屋顶。”
郭淮眼睛一亮:“将军是说……从屋顶进?”
“不止。”司马懿终于抬眼,目光落在舆图上的陇西粮仓——从南安到天水,七座粮仓像串珠子,串在渭水的腰上。“让张虎带五百死士,别穿甲胄,就扮成割麦的老乡,混进天水。”他指尖点在天水粮仓的位置,“不用烧粮,往麦堆里掺些沙土就行——沙土混进麦里,磨不出面,蜀兵和老乡们自然会慌。”
张虎领命出发时,陇上的麦刚黄了梢。他带着人混在割麦的老乡里,腰间藏着小袋沙土,手里捏着镰刀,跟着“割”麦——镰刀只在穗子上划个印,根本不真割,倒引得旁边的老乡直纳闷:“你这后生咋干活的?麦秆要留三寸,不然来年少长新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