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内,檀香的青烟在晨光中袅袅盘旋。朱棣端坐在御案后,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紫檀木桌面,目光落在殿外渐行渐近的身影上。
奴婢亦失哈,奉旨还京,叩见皇上。亦失哈风尘仆仆地跪伏在地,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不失沉稳。
起来说话。朱棣微微前倾身子,这一去就是一年又三个月,辛苦了。
为皇上分忧,是奴婢的本分。亦失哈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份装帧精美的奏章,这是奴儿干之行的详细奏报,请皇上过目。
朱棣接过奏章,却不急于翻开:先给朕说说,这一路的见闻。
回皇上,亦失哈垂手侍立,永宁寺已于今春落成,碑文以汉、女真、蒙古三体书写,各部首领皆已盟誓效忠。互市已开,海西、建州、野人三部皆派子弟入学汉语...
他娓娓道来,从寺庙的规制到互市的繁荣,从各部的风俗到边境的安宁,条理清晰,详略得当。朱棣听得仔细,不时微微颔首。
...—路上,范宏率旗校剿灭马贼三十余人,肃清边境。亦失哈最后总结道,如今奴儿干各部归心,商路畅通,永宁寺香火鼎盛,实乃皇上威德所致。
朱棣终于翻开奏章,快速浏览着上面工整的小楷。突然,他手指一顿,目光锐利地抬起:这上面说,修建寺庙时,有蒙古奸细混入各部,企图破坏?
正是。亦失哈神色不变,幸得范宏机警,及时发现,并与各部首领合力将其剿灭。
朱棣合上奏章,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份奏章写得很好,不过...他拖长了语调,朕想听听那些没有写在奏章上的事。
亦失哈会意,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样:这是奴婢的私人笔记,请皇上御览。
朱棣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眼神就变得凝重起来。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
十一月丙寅,发现建文余孽李慕白化名行医于阔出部...
十二月壬辰,查实辽东都司经历王瑾私通马贼...
正月甲子,获蒙古阿鲁台部密信,约期今春起事...
二月戊寅,借女真之手清除叛逆二十七人...
朱棣一页页翻看,越看脸色越是阴沉。当看到关于辽东都指挥使刘靖贪墨军饷、克扣粮草的详细记录时,他猛地拍案而起:好个刘靖!朕待他不薄,他竟敢如此!
亦失哈躬身道:皇上息怒。刘靖之事,奴婢已收集确凿证据。此外...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建文余孽与蒙古勾结之事,虽已暂平,但其首脑黄子澄仍在逃,不可不防。
朱棣在殿内踱步片刻,突然转身:这些事,还有谁知道?
除奴婢与范宏外,再无第三人知晓。亦失哈答道,所有相关人犯,或已伏诛,或已严密看管。
好!好!好!朱棣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你这次差事办得漂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既安抚了各部,又清除了隐患。
他走回御案前,提笔蘸墨:传朕旨意,司礼监随堂太监亦失哈,巡抚奴儿干有功,擢升内官监太监,赐飞鱼服,岁禄加倍。
亦失哈连忙跪谢:奴婢谢皇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