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二十二年七月,征北大军的营帐如白色蘑菇般散落在榆木川的草原上。时值盛夏,本该是草木葱茏的季节,这片位于饮马河畔的草原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沉寂中。
亦失哈站在御帐外,望着西沉的落日,心头笼罩着不祥的预感。皇上已经三日未能起身,御医们束手无策,随行大臣们个个面色凝重。北征的雄心壮志,终究敌不过无情的病魔。
“亦公公,皇上召见。”司礼监太监马云轻步走出御帐,低声说道。
亦失哈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掀帘入帐。
御帐内药气浓郁,朱棣躺在龙榻上,面色灰败,呼吸微弱。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皇上。”亦失哈跪在榻前,声音哽咽。
朱棣缓缓睁开眼,目光已不复往日锐利,却依然清明:“亦失哈...朕...朕的时间不多了。”
亦失哈强忍泪水:“皇上洪福齐天,必能渡过此劫。”
朱棣微微摇头,示意他靠近:“记住朕的嘱托...辅佐太子...稳住江山...”
“奴才谨记。”亦失哈紧握朱棣枯瘦的手。
朱棣喘息片刻,又断断续续道:“密旨...短剑...用之慎之...大明...交给你了...”
说罢,朱棣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微弱。亦失哈跪在榻前,久久不动,直到马云轻声提醒:“亦公公,该准备后事了。”
亦失哈猛地惊醒,意识到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他站起身,擦去眼角的泪水,眼神重新变得坚毅。
“马公公,立即请杨荣、金幼孜二位大人前来。”亦失哈的声音冷静得令自己都感到惊讶,“记住,要隐秘。”
马云会意,匆匆离去。
亦失哈走出御帐,召来东厂随行的千户程洛:“立即封锁御帐周围三十丈,任何人不得靠近。调集最精锐的番子,把守大营各要害处。没有我的手令,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大营。”
程洛领命而去。很快,东厂番子如鬼魅般散布在大营各处,悄无声息地控制了整个营地。
片刻后,内阁大学士杨荣和金幼孜匆匆赶到。二人面色凝重,显然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皇上...驾崩了?”杨荣颤声问道。
亦失哈沉重地点头:“正是。此刻除我等四人外,尚无他人知晓。”
金幼孜倒吸一口凉气:“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是立即发丧,迎太子继位。”
“不可!”亦失哈断然反对,“金大人想想,此刻大军远征在外,距京城千里之遥。若此时发丧,消息走漏,汉王、赵王必生异心。届时内乱一起,外患必至,大明危矣!”
杨荣沉吟道:“亦公公所言极是。为今之计,唯有秘不发丧,稳定军心,速返京师。”
“正是此意。”亦失哈取出一卷密旨,“此乃皇上北征前所赐密旨,授予我临机专断之权。今日之事,需我们四人同心协力,方能渡过难关。”
杨荣、金幼孜对视一眼,齐齐躬身:“愿听亦公公安排。”
马云也道:“司礼监必全力配合。”
亦失哈心中稍安,开始部署:“第一,皇上的遗体需妥善处理,以防腐坏。此事由马公公负责,可借口皇上需要静养,严禁任何人入内探视。”
马云点头:“咱家明白。可命内侍照常送入饮食汤药,制造皇上仍在世的假象。”
“第二,”亦失哈转向杨荣,“军心稳定至关重要。请杨大人以内阁名义,发布命令,称皇上偶感风寒,需要静养数日,期间由文武大臣共同处理军务。”
杨荣领命:“老夫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