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刽子手从墙壁上取下一根浸过水的牛皮鞭,在空中猛地一抖,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如同毒蛇吐信。他走到刘球身侧,抡圆了臂膀,鞭子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抽了下去!
“呃——!”
第一鞭落下,刘球瘦弱的身躯剧烈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单薄的中衣瞬间破裂,一道鲜红的鞭痕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际,皮开肉绽。
鞭影如同暴雨,一鞭接着一鞭,毫不留情地倾泻在那具苍老而瘦削的躯体上。起初还能听到刘球压抑的痛哼,到后来,只剩下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噼啪声,以及刽子手粗重的喘息声。鲜血很快浸透了破碎的衣衫,滴滴答答落在颜色深暗的石板地上,汇聚成一小滩黏稠的液体。
刘球的头无力地垂在板凳边缘,花白的头发被汗水和血水黏在脸上,身体随着鞭子的起落而微微抽搐。他紧咬着牙关,嘴角已经渗出血丝,却始终没有再发出一点求饶或哀嚎。
不知抽了多少鞭,行刑的刽子手都有些气喘。马顺摆了摆手,鞭刑暂停。
他踱步上前,用手指沾了点刘球背上的鲜血,放在鼻尖嗅了嗅,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愉悦。“读书人的骨头,也没见得多硬嘛。刘球,这滋味如何?比起你在翰林院品茶论道,孰优孰劣?”
刘球缓缓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冷汗如雨,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死死盯着马顺,声音微弱却清晰:“阉党……祸国……必……遗臭万年……”
马顺脸上的肌肉猛地一跳,眼中凶光暴涨!“好!好!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他猛地转身,指向火盆中那几根烧得通红的铁钎:“给他尝尝这个!”
灼热的铁钎被刽子手用铁钳夹起,尖端散发出令人胆寒的高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通红的烙铁缓缓逼近,那股热浪先于疼痛灼烧着皮肤。
刘球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那是生命面对极致痛苦最本能的恐惧。
“啊——!!!”
当烧红的烙铁狠狠摁在他鲜血淋漓的背部时,一阵非人的、凄厉到极点的惨嚎终于冲破了刘球的喉咙,在这阴森的刑房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皮肉被灼烧的滋滋声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刘球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剧烈弹动,又被牛皮绳死死勒住,手腕脚踝处瞬间被磨得血肉模糊。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志和理智,眼前阵阵发黑。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纯粹的人间地狱。
夹棍套上了他十指,两端缓缓用力收紧,指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十指连心,痛彻骨髓。
老虎凳将他的双腿反关节垫高,砖块一块块塞入腰下,腿部韧带和骨骼承受着撕裂般的痛苦。
盐水泼在新鲜的伤口上,引发新一轮钻心的刺痛。
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形状古怪的刑具,轮番施加在这具早已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躯体上。
马顺始终冷眼旁观,不时出声询问,语气从最初的厉声呵斥,到后来的循循诱导,再到最后的不耐烦与彻底的阴冷。
“说!同党是谁?!”
“为何要攻讦王公公?!”
“边镇谁是你的内应?!”
刘球的神志在极致的痛苦中早已涣散,意识模糊,只在刑讯的间隙,发出一些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呓语:“…社稷…边关…将士…苦…”
或者,是低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吟诵:“…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
他的身体已经不成形状,如同一堆破碎的、被血水浸泡的烂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几个时辰,窗外依旧是一片沉沉的墨黑。
马顺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他得到的,只有刘球破碎躯体所展现的、一种令他感到莫名烦躁和愤怒的沉默与坚韧。他挥了挥手,示意行刑暂停。
刑房里只剩下火盆炭火的噼啪声,以及刘球若有若无、游丝般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