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带进了一座宽大、铺着厚厚地毯的牛皮大帐。帐内陈设相对简洁,却透着一股粗犷的威严。也先太师端坐在正中的虎皮垫子上,并未着全副甲胄,只穿了一件深色的蒙古袍,腰间挎着华丽的弯刀。他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面容粗犷,颧骨高耸,一双细长的眼睛开阖之间,精光闪烁,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如同筛糠般的王长随,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的弧度。
帐内还有几位瓦剌将领,同样目光不善地盯着这几个明朝太监,如同看着送上门的羔羊。
“大……大明皇帝陛下驾前、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王公公麾下、内官监太监王长随,参……参见太师。”王长随强撑着说完这套冗长的头衔,声音干涩发颤,按照汉人礼节躬身行礼,姿态卑微到了尘土里。
也先没有立刻让他起身,依旧沉默着,那无声的压力让王长随几乎要瘫倒在地。良久,才听到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用带着浓重蒙古口音的汉语缓缓响起:“王振……派你来,是求饶吗?”
王长随一个激灵,连忙道:“非是求饶,太师明鉴!我……我朝皇帝陛下与王公公,体念上天好生之德,不忍见两族兵士再多伤亡,特……特派奴婢前来,与太师商议……罢兵休战之事。”他竭力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硬气一些,但在也先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小主,
也先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王长随心上。“罢兵?你们皇帝和那阉人,现在还有资格谈罢兵?”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你们数十万人,被困在土木堡那个鬼地方,没水没粮,就像圈里的牲口,等着我瓦剌勇士去宰杀。这个时候,你来跟我说罢兵?”
王长随冷汗涔涔而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带着哭腔道:“太师!太师息怒!王公公……王公公说了,只要太师肯网开一面,放我皇陛下与大军南归,我大明愿……愿赠予太师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绸缎绢帛无数!并……并奏请皇上,敕封太师为王,永镇漠北,开放边市,互通有无!”他把王振开出的条件一股脑儿抛了出来,像是扔出最后的赌注。
帐内响起几声瓦剌将领不屑的嗤笑。也先脸上的嘲弄之色更浓了,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王长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黄金?白银?王爵?呵呵……本太师想要这些,难道不会自己去取吗?你们现在还有什么,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王长随浑身发抖,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毯上。
也先话锋突然一转,语气变得有些“缓和”:“不过……本太师也非嗜杀之人。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你家主子和皇帝如此‘诚心’的份上……”
王长随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
也先踱回座位,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样吧,让你们的人,移营到河边取水。我看你们也渴得够呛了。至于罢兵议和的具体条款……等你们皇帝和王振,到了我的大帐里,我们再慢慢谈,如何?”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提供了一个便利。
王长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移营取水?这意味着瓦剌人愿意让开通道?这……这简直是天大的“诚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