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饭,气氛僵得像结了冰。宋老实放下粗瓷碗,烟袋锅在桌沿上磕了磕,眉头皱成川字:“听说你们要考大学?”
林薇和楚瑶低着头,手指攥着衣角,不敢说话。
“爸,她们就是没事看看书,没真要考。”宋卫国突然开口,他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耳尖泛着红——他知道林薇有多想去城里,不想她的希望就这么没了。
宋卫东却嗤笑一声,挑眉看着楚瑶:“看什么书?女人家读再多书,还不是得生孩子、做饭?赶紧给我生个儿子,比什么都强。”
“就是!”赵金凤立刻接话,眼神扫过两人的肚子,“老大家虽然生了丫头,好歹能生。你们俩呢?进门大半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还好意思想考大学?”
李红梅抱着三个月大的小草,坐在角落不敢说话。小草裹着楚瑶改的真丝襁褓,小脸还是瘦小,却比刚出生时精神多了,小手攥着李红梅的衣角,大眼睛滴溜溜转。林薇看着小草,突然鼓起勇气:“妈,现在是新时代了,女人也能读书、工作,不是只能生孩子。”
“新时代?”赵金凤一拍桌子,碗里的玉米粥溅了出来,“新时代就不用守妇道了?我告诉你们,这大学,你们想都别想!”
复习只能转入“地下”。她们把课本藏在猪圈顶上的稻草里,每天借口喂猪,踩着板凳偷偷看几页;晚上不敢点灯,就借着月光默写公式,或者凑在窗户边,看村里小学教室透出来的光——那是张知青在备课。
宋卫国开始默默帮林薇分担。每天天不亮,他就悄悄起床喂猪,把猪食桶刷得干干净净;晚上林薇洗碗,他会抢着把柴火劈好;有一次林薇看书看到睡着,头靠在桌沿上,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宋卫国的旧棉袄,灶膛里还温着一碗热粥,课本被他摊在桌上,上面用铅笔标好了重点。
“看你睡得香,没叫醒你。”宋卫国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问了张知青,他说这些是重点,帮你标出来了。”
林薇看着他黝黑的脸,心里突然暖暖的。以前在城里,追求她的男人不是送奢侈品,就是说甜言蜜语,可从没人像宋卫国这样,默默帮她做这些小事——不图她的家世,不图她的美貌,只图她能安心。
楚瑶那边,宋卫东的态度却暧昧得很。他明面上跟赵金凤一起反对,背地里却时不时给楚瑶带点“好东西”:一本皱巴巴的《高考政治复习题》,几页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作文范文。
“别让妈看见,”他总是神秘兮兮地塞给楚瑶,“我托人从镇上弄来的,好不容易才拿到。”
楚瑶起初很感动,直到有一天,她翻那本复习题,发现里面的知识点都是50年代的,早就不考了;剪下来的作文范文,结尾还写着“向毛主席致敬”,明显是过时的内容。她去问张知青,张知青说:“这些都是作废的资料,根本没用。”
楚瑶的心瞬间凉了。她想起前几天夜里,听见宋卫东跟朋友吹牛:“女人嘛,就得给点甜头吊着,让她觉得有希望,才不会想着跑。等她生了孩子,还不是得乖乖跟我过日子?”
那天晚上,楚瑶把那些资料烧了,火苗映着她的脸,眼泪掉在火里,“滋啦”一声就没了。她突然羡慕林薇,虽然宋卫国话少,却是真心对她好。
开春后,村里来了个张知青,北京来的,专门帮农村青年备考。林薇和楚瑶激动得一夜没睡,可赵金凤看得紧,根本不让她们出门。还是宋卫国想了办法,他跟赵金凤说:“张知青的屋顶漏雨,我去帮忙修,让林薇送点工具过去,顺便拿点修补的材料。”
林薇拿着工具去了张知青住的破屋,张知青正在整理复习资料,见她来了,笑着说:“我听卫国说你想考大学,正好,我这里有最新的复习题,你拿去看。”
楚瑶知道后,气得直跺脚,以为林薇背着她吃独食。可第二天一早,宋卫东突然说:“张知青想找个人帮忙洗衣做饭,我推荐了你,你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