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的嘶鸣声仿佛还残留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渐行渐远，最终彻底被窗外永无止境的暴雨声吞没。三楼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门扉洞开，如同一个被粗暴撕开的伤口，露出里面被翻搅得一片狼藉的内脏。桌椅歪倒，抽屉被拉出，里面的零碎物品散落一地，衣物被胡乱抛洒，甚至连床垫都被利器划开，露出了里面发黄的棉絮……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搜查的粗暴与彻底。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雨水的湿气，以及一种名为“绝望”的冰冷味道。

在角落那堆被刻意翻乱、几乎掩盖了入口的杂物深处，林倩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幼兽，死死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连牙齿深深陷入手背的软肉、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灵魂深处无法抑制的惊悸与崩溃。

耳朵里嗡嗡作响，反复回响着刚才门外那冰冷威严的“警察办案”的呼喝声、粗暴的撞门声、杨潇那异常平静却如同最终判决般的“我就是杨潇。我跟你们走”、以及那声清脆得令人心碎的“咔嚓”声——那是手铐合拢的声音，是自由被斩断的声音，是她世界崩塌的声音。

泪水早已决堤，模糊了视线，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肆意纵横，混合着灰尘，留下肮脏的泪痕。但她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甚至连呼吸都压抑到了极致，变成一种短促而痛苦的抽气。

他走了。

他被抓走了。

为了她。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她的心口反复切割、搅动，带来一种几乎要让她窒息的剧痛和滔天的愧疚。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他为了保护她而付出代价？从最初的街头围殴，到后来的绑架陷阱，再到如今……锒铛入狱！而她却只能像一只卑微的老鼠，躲在这肮脏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无边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她的口鼻，夺走了她肺部所有的空气。一种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世界在她眼前开始旋转、变暗……

不！不能晕过去！

不能！

一个微弱却尖锐的声音在她脑海深处响起。是杨潇被带走前，那双深邃、决绝、饱含无尽嘱托的眼睛！他说：“等我回来！相信我！”

相信他……

她怎么能只是在这里崩溃、等待？

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猛地支撑住了她几乎要软倒的身体。她狠狠地用牙齿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腥甜的味道瞬间刺激了她近乎麻痹的神经，让她从崩溃的边缘强行拉回了一丝清醒。

她不能倒下去！绝对不能！

杨潇还在等着她！他需要她！哪怕她力量微薄，她也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知道他被带去了哪里，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个念头如同在漆黑深海中抓住的一根浮木，给了她继续挣扎下去的勇气。

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身体，透过杂物的缝隙，惊恐地向外窥视。确认房间里真的空无一人，那些可怕的脚步声也早已远去之后，她才敢一点点地从角落里爬出来。

每动一下，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瘫软在地板上，环顾着这片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曾经承载了他们无数短暂温馨时光的小小空间，心脏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抽搐。

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那个被扔在墙角、屏幕碎裂的老旧手机旁——万幸，它没有被踩坏。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试了好几次，才终于解锁屏幕。

第一个电话，她本能地打给阿强。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是无人接听的忙音。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强哥那边……果然也出事了吗？

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她不能失去所有联系！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