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掏出来。是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巴掌大小的铁盒。入手沉甸甸的。
是谁?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她回到桌边,就着昏黄的灯光,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解开捆绑的细绳,掀开油布,打开铁盒。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小截铅笔和一张从练习本上撕下来的格子纸,上面用一种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体写了几行字。那字迹,她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李红梅同志:”
开头的这个称呼让她愣了一下,带着一种早已被遗忘的时代烙印。
“知你处境艰难,前路迷茫。陈氏罪孽深重,其背后盘根错节,非倒一人可止。你手中所握之物,关乎更多人的命运与公正。是携密远遁,余生惶惶如丧家之犬,抑或交出关键,换取内心安宁与一线生机?东西在老地方,你知道是哪里。明日午时前,过时不候。望迷途知返,善自抉择。”
没有署名。
落款处只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图案:一座小小的、线条勾勒的桥。
李红梅拿着这张纸,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打在她的心上。
“同志”……这个称呼多久没听人叫过了?充满了距离感,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属于那个火热又混乱年代的、特定的严肃意味。
“手中所握之物”……她确实有。那是她多年来下意识的自保手段。她偷偷留下了一些东西:几本记录着异常资金往来和人员关系的笔记本(她用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符号和代称记录),几封陈国平早期亲笔写的、语焉不详却暗藏指令的信件,甚至还有一次重要谈话的片段录音(用的是当时稀罕的微型录音机,磁带她还藏着)。这些东西,她原本打算在最坏的情况下,用来和对方做最后交易的筹码。她把它们藏在一个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浦东那边,当年她和陈国平第一次秘密见面的、如今早已废弃的旧仓库里,一个隐蔽的墙洞内。
写信的人怎么会知道?还明确指出“老地方”?
“关乎更多人的命运与公正”……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她紧紧包裹的自私和恐惧。她想起那些被陈国平及其同伙打压、陷害、甚至可能家破人亡的人。肖霄和苏晨经历的苦难,仅仅是冰山一角。
“换取内心安宁与一线生机”……安宁?她的内心早已被愧疚、恐惧、算计折磨得千疮百孔,还有安宁可言吗?一线生机?这或许是唯一的,可能摆脱无止境逃亡的机会?对方是谁?是敌是友?交出东西,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会不会立刻被灭口?
无数的疑问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脑袋撑破。她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那个桥的图案……她凝神细看。忽然,一个模糊的身影跳进她的脑海——周老板!那个总是笑眯眯、却眼神锐利、在上海滩商界沉浮几十年、人称“老法师”的周老板!肖霄的贵人。她早年跟随“丈夫”参加一次饭局时,似乎见过周老板的名片上印着一个类似的、作为公司标志的小桥图案!而且周老板和肖霄关系密切,他完全有可能知道很多事情,甚至可能……这一切背后,也有他的推手?他是想帮肖霄彻底扫清障碍,还是另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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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猜测让她既震惊又觉得合理。如果是周老板,那他确实有能力知道她的藏身之处,也有能力将东西悄无声息地送进来。他选择这种方式,是不想直接露面,留下回旋余地?那句“同志”的称呼,也符合他们那代人的习惯。
她该怎么办?
信任这封信?冒险去那个废弃仓库,取出那些致命的证据,然后交给一个未知的、可能代表周老板(或者也可能是其他人)的联络者?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赢了,或许真能获得某种程度的宽恕或保护(至少是来自肖霄一方势力的),甚至可能成为扳倒陈国平背后势力的关键证人,将功折罪。赌输了,就是自投罗网,万劫不复。
或者,忽略这封信?按照原计划,立刻带着现有的钱远走高飞?可是能逃多久?逃到哪里?一辈子隐姓埋名,提心吊胆?那些证据留在世上,终归是隐患,无论对她,还是对那些想彻底掩盖秘密的人。
李红梅陷入极度的挣扎之中。她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手心冰凉。
她想起肖霄。想起他得知晓梦是他女儿时,那狂喜又痛苦的眼神。想起他在商场上被一次次打压,却始终不肯低头的倔强。想起他最后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失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或许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