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肖霄办公室的灯光彻夜未熄。窗外的秋雨时停时歇,敲打玻璃的声响仿佛命运的倒计时,一声声,叩问着他彷徨却逐渐坚定的心。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那灰白的光线艰难地穿透厚重云层和湿漉漉的窗玻璃,映亮他布满血丝却异常锐利的双眼时,一个艰难而危险的决定,已然在他心中成型。
去!必须去!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所有的理智和恐惧。对方描绘的那幅“致命证据”的图景,对于深陷绝境、几乎看不到任何出路的他而言,诱惑力实在太大,大到他愿意用自身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这不再是商业决策,而是一个被逼到悬崖边的男人,为了守护身后摇摇欲坠的一切,所能做出的最疯狂、也最绝望的反击。
他仔细复盘了电话里的每一个细节,对方的声音、语气、提出的要求、约定的地点……一切都透着诡异和危险。但他反复推敲,如果对方真要他的命,或者单纯只是为了戏弄他,似乎又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更不必抛出“致命证据”这样具体的诱饵。这更像是一场豪赌,对方手握可能翻盘的筹码,但要求他押上全部身家性命,并且走入一个由对方设定的、极度危险的牌局。
他需要钱,一大笔现金。对方开出的天价,他自然无法完全满足,但他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让对方相信他有交易的能力和意愿。他几乎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私人关系,以公司最后那点固定资产和个人的信誉作为隐形抵押(尽管这信誉如今已大打折扣),几乎是磕头作揖,终于在中午前,凑齐了一个厚厚的、用旧报纸包裹的帆布包现金。这笔钱,是他最后的本钱,也是他将自己推向深渊的燃料。
下午,他将李卫东和王大锤叫到了办公室。窗外天色依旧阴沉,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李卫东一脸疲惫,眼窝深陷,显然又是一夜奔波无果。王大锤则还是那副市井豪侠的模样,但眉宇间也带着凝重,他手下的小兄弟最近在公司和肖霄家附近,确实发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生面孔在晃悠,这让他更加警觉。
“卫东,大锤,”肖霄开口,声音因为一夜未眠和巨大的心理压力而显得异常沙哑,但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有件事,需要跟你们说一下。”
他将那个沉重的帆布包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两人看着那鼓鼓囊囊的包,又看看肖霄异常的神色,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霄哥,这是……”李卫东疑惑地问。
肖霄深吸一口气,没有隐瞒,将昨天那个神秘电话的内容,以及自己的决定,尽量简洁地说了出来。他没有渲染对方的诱惑,只是客观复述了条件,并强调了自己判断的必要性——“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机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卫东就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炸了起来!
“不行!绝对不行!”他霍地站起身,因为激动,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声音震得窗户玻璃似乎都在嗡响,“霄哥!你疯了?!这明摆着是个圈套!天价的勒索!还指定地点让你一个人去?浦东那个废弃仓库区?那地方鸟不拉屎,出了事喊破喉咙都没人知道!这就是冲着要你的命去的!你不能去!”
王大锤也皱紧了眉头,粗声粗气地附和:“是啊,肖老板!这事忒不地道了!哪有好人生意是这么谈的?躲躲藏藏,还要人独闯龙潭?我看八成是陈国平那帮龟孙子设的套!知道你急着翻盘,故意引你上钩!这钱拿去,不是肉包子打狗,是连你人都得喂了狗!去不得!万万去不得!”
肖霄看着两位兄弟激动而关切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动摇的决绝。他何尝不知道危险?但他已无路可退。
“我知道危险。”肖霄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他目光扫过桌上那包钱,又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但你们告诉我,除了赌这一把,我们还有什么办法?等着法院来查封公司?等着陈国平‘病’出来后再来搞垮我们?还是等着苏晨和晓梦跟着我一起流落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