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中被扭曲、拉长,又骤然压缩。肖霄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怀抱着李红梅迅速失去温度的身体,感受着那黏稠、温热的血液浸透他的裤腿,一种极致的冰冷和灼热同时席卷了他,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机械的心跳和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邻居们惊恐的议论、王大锤手下弟兄们试图维持秩序的低吼、那个货车司机拙劣的、带着哭腔的辩解……所有这些,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遥远而不真实。
他的全部感官,都聚焦在怀中这个正在急速消逝的生命上。
李红梅的身体在他怀里轻微地、无意识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让更多的鲜血从她口鼻和身下的伤口中涌出,带走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苍白,嘴唇是完全的紫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剩下喉咙里发出的、极其可怕的、拉风箱般的嗬嗬声。
肖霄的大脑一片混乱,巨大的震惊、无法置信的荒谬感、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负罪感交织在一起。是他……是他打开的门,是他中了调虎离山的计策,才让李红梅陷入了这致命的陷阱!如果他能再谨慎一点,如果他能听进她最后的尖叫……
“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坚持住!”他徒劳地、嘶哑地在她耳边喊着,双手徒劳地想要捂住那些不断流血的伤口,却发现根本无处下手,只能感受到生命的温度正从他的指缝间飞速流逝。
就在这时,或许是回光返照,或许是强烈的意志力作祟,李红梅那原本已经涣散、失去焦距的眼睛,竟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最终,那空洞的目光,竟然奇迹般地、微弱地凝聚了起来,定格在了肖霄焦急而痛苦的脸上。
那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恐惧、算计、疯狂,甚至没有了痛苦,只剩下一种极度疲惫后的平静,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深切的悲哀。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更多的血沫。
肖霄连忙低下头,将耳朵几乎贴到她的唇边,屏住呼吸,努力去捕捉那比蛛丝还要细微的声音。
“……肖……霄……”她发出的气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灵魂最后的力量。
“我在!我听着!”肖霄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激动而剧烈颤抖。
“……对……不……起……”这三个字,她说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释然,和深深的、无尽的悔恨,“……真的……对不……起……”
泪水,混着血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在那张苍白如纸、沾染血污的脸上,冲开两道清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