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连克三城

“杀啊!”幸存的太平军将士如同受伤的野兽,咆哮着跳下船,踩着冰冷刺骨的浅水,挥舞着刀矛,迎着岸上清军的排枪和箭雨,发起了亡命的冲锋!鲜血染红了江滩的泥沙。林绍璋身先士卒,左臂中箭,兀自死战不退。凭着这股悍不畏死的疯狂,太平军终于在北岸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经过一日一夜的惨烈巷战,残阳如血时,江浦、浦口两座要津,插上了太平天国的战旗!这面旗帜,是用数千忠魂的鲜血染就。

两个月后,同治二年的正月。寒风依旧凛冽,但江岸边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南岸,黑压压的人群肃立。二十万大军(虽号称二十万,实则包含大量随军眷属及裹挟民众,能战之兵约十余万),无声地排列在江岸。他们的目光,聚焦在江边一个孤独而挺拔的身影上——李秀成。

他早已不是那个身着黄绸王袍的忠王。此刻的他,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战袍,外罩一件半旧的青色棉褂,头上没有任何王冠,只用一根布带束着发髻。脸上雨花台留下的伤疤尚未褪尽,眼神却如寒星般锐利,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革爵的屈辱,雨花台的惨痛,天京的危局,都压在他肩上,却未能压垮他的脊梁。

他面前,是林绍璋用生命和鲜血在北岸换来的登陆点。身后,是二十万双期待、迷茫又带着决死的眼睛。

李秀成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他只是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那刀鞘已磨损不堪,但刀锋在寒光下依旧雪亮。他将刀尖重重插入脚下的冻土!

“过江!”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一次,渡江的准备充分了许多。缴获自清军的船只、更多加固的木筏被推入江中。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渡江选择了更隐蔽的时机和分散的队形。但危险依旧无处不在。

彭玉麟的水师如同跗骨之蛆,巡弋江面。炮声依旧会突然响起,掀起死亡的水柱。冰冷的江水依旧无情地吞噬着落水者。但这一次,太平军有了经验,有了北岸的接应点,更有了李秀成这面不倒的旗帜在江边亲自压阵!

李秀成站在一艘较大的战船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江面。每当有船只被炮火击中,他的拳头都会不自觉地攥紧。亲兵劝他入舱避炮,他岿然不动:“将士在江中搏命,本王岂能安坐?!” 他的船,始终在渡江队列的最前方,引领着方向。

历经数日的昼夜抢渡,付出了又一批数千将士的生命,李秀成终于踏上了北岸浦口的土地。他回头望去,长江依旧浩荡,湘军水师的炮船在远处游弋。但这一次,他带来了二十万大军!这支疲惫却燃烧着最后希望的队伍,如同一股决堤的洪流,涌入了皖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