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五平县,平南侯府。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连绵的屋脊,身形矫捷,落地无声,对这座占地广阔的府邸格局似乎了如指掌。府中巡夜的护院如同睁眼瞎,对此毫无察觉。
黑影直至后院主屋房顶,方才停下。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片琉璃瓦,屏息向下望去。此人正是锦衣卫驻江州卫所百户,凌云凯。
屋内,平南侯薛青麟正自斟自饮,脸上却无半分惬意,只有挥之不去的焦虑。自那日在州城酒楼醉酒,失口说出那封要命的密信之事后,他便一直活在悔恨与恐惧之中。虽当时在场皆是所谓“自己人”,但他深知,在这权力场中,从无真正的秘密。
十年前黄国公案后,女皇武则天通过梁王武三思连下严令,命他销毁所有往来书信。彼时,他这水匪出身的人多了个心眼,偷偷留下一封最关键的信件,本想作为日后保命的护身符,却没料到如今竟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这些日子,他寝食难安,连平日里最爱的欺男霸女、寻欢作乐都失了兴致。
他秘密派出心腹家奴杜二等人,日夜监视着当年同样知晓内情的黄文越、冯万春、葛斌、吴顺、张贤拱五人,生怕他们那里走漏风声,或是有人找上门去。
“侯爷,他们回来了。”管家张义悄步走入,低声禀报。
薛青麟猛地抬头,急切问道:“怎么样?快说!”
张义躬身道:“杜二他们回报,黄大人、冯大人等几位,这几日都未曾离开江州,府上也未见外地生人拜访。”
薛青麟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好,没有就好!”看来消息尚未泄露。
“侯爷,”张义忍不住好奇,“那几位大人与咱们素无往来,您为何……”
“嗯?”薛青麟脸色骤变,一脚将张义踹倒在地,厉声骂道:“狗奴才!这也是你能问的?再敢多嘴,老子扒了你的皮!滚!都给我滚出去,本侯要歇息了!”
张义连滚带爬地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却不敢表露,唯唯诺诺地招呼着婢女下人迅速退出了房间。
待众人离去,薛青麟仍不放心。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隔间书桌旁,警惕地环顾四周后,转动了墙柜上一个不起眼的花瓶。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墙壁悄然滑开一道暗门。薛青麟闪身入内,在密室柜中取出一封书信,就着微弱的光线再次确认内容无误后,才如释重负地将其放回原处,退出密室,机关复位。自以为天衣无缝,他这才吹熄灯烛,沉沉睡去。
他做梦也想不到,屋顶之上,凌云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