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石二鸟

第九十四章 一石二鸟

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Level 7权限的光标在屏幕上幽幽闪烁,像一只刚刚挣脱束缚的鹰隼,重新找回了俯瞰大地的视野。权限的恢复带来了一线生机,一丝在这钢铁囚笼中继续周旋的资本。然而,我心底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轻松,反而像是被更沉重的枷锁套住。“蝰蛇”被监察组带走,仅仅是风暴卷起的第一个浪头,远非风平浪静。“黑隼”派系断了一爪,痛入骨髓,其反扑必然如同受伤的野兽,更加疯狂和不计后果。而“算盘”……他恢复我的权限,那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音下蕴含的,绝非信任,而是一种更冷酷的审视和利用——他需要看看我这把刚刚证明了自身“锋利”、甚至能反噬其主的刀,下一步会精准地砍向何方,又能为他劈开怎样的局面。

“一石二鸟”。老杨那嘶哑而严肃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在我脑海深处回响。仅仅是将嫌疑转移,让自己从聚光灯下暂时隐退,是远远不够的。我必须利用这来之不易的、如同走在钢丝上的喘息之机,利用这重新获得的、能窥探更深黑暗的权限,以及“算盘”那基于价值评估的、脆弱的“倚重”,将战果最大化。我要让“蝰蛇”这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彻底变成一头死羊,罪名铁板钉钉,再无任何翻转可能,从而沉重打击“黑隼”派系的根基和气焰;同时,我也要借此机会,进一步将自己“不可或缺”的标签烙在高层眼中,甚至……看能否从这混乱的漩涡中,捞出一点关于父亲案件那冰冷线索的碎片。

“蝰蛇”,就是我这盘死棋中,必须用活、用尽的那颗“石”。我要用他,不仅砸烂“黑隼”派系咄咄逼人的獠牙,也要试着砸开那包裹着核心秘密的、坚硬外壳上的一道缝隙。

我的大脑像一台强行超频的处理器,在疲惫和压力的双重炙烤下,发出细微的嗡鸣,却依旧执着地分析着眼前的残局。“蝰蛇”被带走调查,悬念犹存。监察组那个代号“簿记”的、面色苍白如同吸血鬼的男人,绝不会仅仅满足于那些指向不明的外部渗透痕迹和内部发酵的流言蜚语。他需要的是能形成闭环的、无可辩驳的“铁证”,能将“蝰蛇”与K-73的“泄密”直接、冷酷地挂钩的证据。如果找不到,以“簿记”那毒蛇般的耐心和敏锐,他未必不会顺着线索的藤蔓,再次将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缓缓转向我这个最初的、也是最有价值的怀疑对象。

我不能给他任何回头的理由和机会。我必须“帮助”他,在他那本无形的账簿上,为“蝰蛇”记下足够抄家灭族的死罪。

一个比之前伪造通讯记录更加危险、更加精密、也更加……致命的计划,如同在黑暗冰原上燃起的幽蓝鬼火,在我脑中迅速勾勒成型。我要利用这刚刚恢复的、尚带着试探意味的Level 7权限,主动潜入“蝰蛇”及其核心亲信在集团庞大数据库里留下的电子足迹深处,为他们“精心准备”一些无法挣脱的“罪证”。

这无异于在“导航员”那无孔不入的冰冷注视和“簿记”那细致入微的审查下,进行一场刀尖上的芭蕾。每一步都需要绝对的精准,任何一点微小的失误,一个不合逻辑的数据波动,一丝人为操作的痕迹,都会像在寂静深夜里敲响的警钟,让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包括对“黑隼”的栽赃嫁祸,瞬间串联起来,成为钉死我自己的棺材钉。

但我没有选择。退缩即是死亡,停滞等于失败。父亲的仇,像一团永不熄灭的幽火,在我心底灼烧,驱散着恐惧的寒意。

我首先将目标锁定在“蝰蛇”麾下的几个核心骨干,以及他们内部使用的一个加密等级颇高的通讯频道。Level 7的权限如同拿到了一把更精细的钥匙,让我能够接触到更深层的系统访问日志和部分经过脱敏处理、但依旧蕴含信息的通讯元数据。我像一个在精心伪造的犯罪现场寻找最佳藏匿点的罪犯,只不过,我寻找的是可以安全植入“证据”而不被察觉的缝隙。

很快,一个绝佳的突破口出现在我眼前。“蝰蛇”的一个心腹副手,在K-73事件发生前大约一周,曾因为个人终端遭遇意外物理损坏,申请过一次临时的、更高级别的数据恢复与备份权限,理由是尝试修复一些“至关重要的业务往来记录”。这个申请流程在系统日志中有明确记载,而且,关键在于,这种临时权限的授予和操作,由于其短暂性和特殊性,其配套的监控日志和审计规则,相比常规永久权限,存在着相对宽松的、可以被利用的时间窗口和逻辑模糊地带。

就是这里了!

我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将连日来的疲惫强行压下,整个人进入一种近乎物我两忘的专注状态。像最精密的外科手术机器人被输入了既定程序,我开始操作。我首先利用Level 7权限,模拟启动了一次针对该副手在那段临时权限期间所有数据操作的“深度日志回溯与安全分析”行为——这本身是完全合规的,属于在安全事件后,对相关涉事人员历史操作的例行排查范畴。然后,在这个看似合规的分析进程的底层,我动用了一个早期潜入时埋下的、极其隐秘的数据流劫持后门,将几条我精心伪造的“通讯记录”的关键特征信息——包括其经过特定算法处理的哈希校验值、部分加密协议头信息以及经过混淆的时间戳——“镶嵌”进了那个副手当时进行数据恢复操作所产生的底层日志序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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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伪造的记录,内容被我设计得模棱两可,却又指向明确。它们暗示了一次关于“K-73区域特定时间段安保巡逻间隙确认”与“大宗货品交接时间窗口微调”的“内部请示”与“上级确认”,而通讯的另一方,则被巧妙地关联到那个已经被“导航员”标记为“高度可疑”的、曾与“蝰蛇”管辖的边境中转站有过联系的微弱信号节点。我将所有时间点精心设定在K-73出事前约四十八小时,这是一个足够外部力量做出针对性部署,又不至于因为太过临近而显得像是临时起意的、经过推敲的时间点。

整个数据伪造和植入的过程,在虚拟层面激烈交锋,但在物理世界,不过持续了不到三十秒。当最后一个指令完成,我立刻切断了所有与后门及伪造程序的连接,并动用预先准备好的清理脚本,抹去了一切可能的操作痕迹。完成后,我迅速退出深层日志访问界面,将屏幕主视图切换回“幽灵通道全局拓扑与实时状态监控”界面——这是我恢复权限后,被明确要求进行的“正当”工作任务。

我的后背此刻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冰凉的衣物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不适的粘腻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沉重地撞击着,仿佛要挣脱骨肉的束缚跳出来。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直跳,带来一阵阵胀痛。

现在,淬毒的诱饵已经精心布下。就等着“簿记”那条嗅觉敏锐、习性谨慎的毒蛇,自己循着这微妙而诱人的气味,游弋过来,一口咬下。

等待的时光,远比执行计划时更加煎熬。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感觉自己像是站在即将碎裂的冰面上,听着脚下传来细微却清晰的“咔咔”声。我强迫自己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幽灵通道”那复杂无比的防御架构图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整着加密算法的参数,反复检查着各个节点的负载与响应延迟,仿佛一个真正心无旁骛、只专注于技术本身的技术官。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平静外表下的神经,早已绷紧到了极限。

几个小时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就在我几乎要开始怀疑,“簿记”是否忽略了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漏洞”,或者我的操作是否在某个未知的环节留下了破绽时,期待中的变化,终于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