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迫自己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目光低垂,落在前方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表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属于“猎隼”这个身份的拘谨和等待。
终于,那个背对着我的人,缓缓地转了过来。
他的面容映入我眼帘的瞬间,我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
那是一张极其平凡,甚至可以说有些过于平和的脸。年纪大约在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皮肤保养得很好,几乎没有皱纹。五官没有任何突出的特征,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温和、甚至有些慈眉善目的错觉。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与我之前见过的所有眼睛都不同的眼睛。颜色是普通的深褐色,但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好奇,没有审视,没有杀意,甚至没有冷漠。它们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线和窥探。当你与他对视时,会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而是某种……超越了情感、只遵循绝对理性和某种古老法则的……仪器,或者神灵的瞳孔。
他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嘴角那看似自然的微微上扬的弧度,都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和固定。
“猎隼。”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语速平缓,音色也很普通,没有任何特点。但就是这平淡无奇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我的脑海深处。更让我心悸的是,这声音……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相似感?是在“算盘”那经过处理的电子音背后隐藏的极细微特质?还是在某些加密通讯的噪音底层?我无法确定,那感觉太模糊,如同风中残烛,一闪即逝。
“是。”我垂下目光,避开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直接对视,沉声应道。喉咙有些发干。
“坐。”他指了指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子。
我依言坐下,身体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依旧是那副技术官员的拘谨姿态。内心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制在平静的外表之下。
他在我对面,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了下来,高背椅转正。他并没有像“算盘”或“山魈”那样,给我任何明确的身份指示。但一种本能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直觉,如同最尖锐的警报,在我脑海中疯狂嘶鸣——眼前这个人,其地位,绝对不在“算盘”和“山魈”之下!甚至……可能更高!
他……会是“狮王”吗?这个看似平和,眼神却如同深渊的男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草般疯狂蔓延,带来一阵阵冰寒刺骨的战栗和……一种近乎扭曲的兴奋。
“你的表现,很有趣。”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从应对监察组的调查,到转移视线,除掉‘蝰蛇’,再到在联席会议上的陈述,以及目前推进‘赤道’项目的效率。”
他每说出一件事,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果然知道!他知道所有的事!他不仅知道结果,甚至可能……洞悉了过程中的某些细节?他是在敲打我?还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我保持着沉默,没有贸然接口。在这种存在面前,任何多余的解释或表功,都可能显得愚蠢而致命。
“技术能力,毋庸置疑。对风险的敏锐嗅觉,超出常人。临机应变和……操纵局势的手段,”他顿了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漾起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也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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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不上夸奖,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评估。我感觉到后背的冷汗又开始渗出。
“但是,”他话锋一转,那平淡的语气里,骤然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却重若千钧的压力,如同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压在我的肩头,“过于锋利的刀,如果掌控不好方向,或者握刀的手不够稳定,伤到的,首先会是持刀人自己。”
来了!这才是重点!
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尽管内心警铃大作,但语气却带着一种被误解的、克制的激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集团的利益,为了不辜负‘算盘’先生和……您的信任。”我刻意在“您的信任”这里,留下了一个微小的、不易察觉的试探。
他似乎没有在意我的试探,或者说,根本不在意我如何称呼他。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我,仿佛能穿透我的颅骨,直接阅读我大脑中每一个闪过的念头。
“信任,需要时间来沉淀。而价值,需要用更长的时间来证明,并且,需要被放置在正确的位置上。”他缓缓说道,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你对‘幽灵通道’的掌控,以及对新型安全架构的理解,确实具备独特的价值。但这份价值,目前看来,更像是一把双刃剑。”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古井般的眼睛,距离我更近了一些。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大,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注意到,你似乎对……集团的一些历史渊源,表现出了超出常规工作范围的好奇。”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