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龙军!另一个活跃在边境地区、实力不俗的地方武装!如果他们和克伦武装联合,无疑会对“狮王”集团构成更大威胁。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更复杂的局势,以及……我获取关键情报的机会!
我看着她眼中那清晰的担忧和信任——她显然是在向我这个“局外人”倾诉她的不安,这本身就是一种极高的信任。
内心两个声音在激烈交战。一个声音在呐喊:利用她!这是天赐良机!获取他们的合作细节,获取“崩龙军”的信息,获取梭温的动向!另一个声音则在痛苦地呻吟:停止!她在向你求助,她在信任你!你不能这样践踏这份来之不易的、在血腥中残存的一点真诚!
使命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我的心脏。我想起杨建国期待的眼神,想起父亲未雪的血仇,想起那些被毒品摧毁的家庭……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阻塞感,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覆在她因紧张而绞在一起的手上。她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抽开。
“诺敏,”我看着她那双充满不安的褐色眼睛,声音放得极缓,极柔,带着一种我自己都感到恶心的、精心伪装的真诚,“你的担心是对的。在这种时候,选择盟友必须万分谨慎。‘崩龙军’的名声……我在外面也听过一些,确实不算太好。他们或许能解一时之困,但长远来看,未必是好事。”
我感觉到她的手在我的掌心下渐渐放松了一些。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依赖,仿佛在寻找支持和认同。
“那……我该怎么办?阿爸现在听不进我的话……”她无助地说。
“或许……”我斟酌着词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灼烧我的良心,“你可以试着多了解一些‘崩龙军’这次来的具体目的,他们除了要寨子和线路,还提出了什么?他们有没有透露‘狮王’集团最近的动向?或者……他们是否知道那个消失的中间人的下落?了解得越多,你才能越有说服力地去劝说你阿爸。”
我在引导她,引导她去打探我急需的情报。我将我的目的,巧妙地包装成了对她、对她族群的“关心”和“帮助”。
诺敏认真地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随即用力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能光着急,要多知道些事情!那个中间人……对!如果‘崩龙军’知道他的下落,或者知道‘狮王’为什么杀他,阿爸一定会重新考虑的!”
她像是找到了方向,重新振作起来,反手握了一下我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滚烫的信任:“谢谢你……猎隼。”
她叫了我的化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
然后,她站起身,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沉静,但眼神里多了一抹坚定:“我再去听听他们说什么。”她端起我吃完的空碗,快步离开了竹楼。
竹楼里重新剩下我一个人。
我靠在冰冷的竹壁上,左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手指冰凉的触感,以及那瞬间紧握带来的、象征着完全信任的温度。
右手的旧伤,在这一刻,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如同被烧红的铁丝贯穿般的剧痛,痛得我几乎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那不仅仅是旧伤的疼痛,那是我灵魂被自已亲手撕裂时,发出的、无声的惨嚎。
我利用了她的信任,利用了她可能萌生的情感,将可能将她和她族人都卷入更危险境地的、充满算计的引导,包装成善意的建议。
我成功了,向着获取情报的目标迈进了一步。
但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浸泡在毒液里的怪物,正在一点点腐烂。
窗外,缅北的夕阳如同泼洒的鲜血,染红了半个天空,也染红了我眼中这个充满谎言与背叛的世界。
情感的利用,是卧底生涯中最肮脏,却也最有效的武器。只是这武器,往往先伤及的,是持剑者自己那颗……尚未完全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