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道德困境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仿佛能刺穿灵魂的鸣响,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我脑海深处炸开!它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更像是某种高频的神经信号,直接作用于我的意识!与此同时,我右臂的旧伤处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剧痛!那感觉,不像是皮肉的灼痛,更像是有一根烧红的铁钎,沿着疤痕的轨迹,狠狠捅进了我的骨头深处,并在里面疯狂搅动!

“呃啊——!”我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左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刺骨的积水里,右手死死捂住剧烈搏动、灼热如烙铁的疤痕,额头上瞬间布满了混合着雨水的冷汗,眼前一阵发黑,视野边缘泛起血红的光晕。

“怎么了?!”岩温立刻蹲下身,一只手仍警惕地握着武器指向入口,另一只手用力扶住我几乎瘫软的身体,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担忧。

那尖锐的神经鸣响和蚀骨的剧痛,如同海啸般达到顶峰后,又如同潮水般快速退去,来得猛烈,去得也迅速。但它在退去的同时,留下了一种清晰的、无法忽视的、令人心悸的指向感。仿佛在我大脑的某个从未被激活的区域,一个无形的、由痛苦构成的罗盘被强行启动,其指针正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死死地指向我们的东南方向!那种感觉,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穿透了厚厚的管壁、雨幕和黑夜,紧紧连接着远方某个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存在。

“那边……”我剧烈地喘息着,像是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颤抖的左臂,指向那个仿佛在燃烧的方向,声音因极致的痛苦和某种奇异的共鸣而扭曲、颤抖,“那边……有东西……在‘呼叫’……很痛苦……非常痛苦……很……熟悉……”

是杨建国!一定是杨建国!那个应急模块“潜影”留下的生物芯片,或者说,是杨建国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植入的、更深层次的某种生物信标,在他处于极端痛苦、生命垂危的临界点时,与我体内的接收单元产生了强烈的、超越常规物理规律的共鸣!他在那个方向,而且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甚至……可能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带着倒刺的铁钳,狠狠夹住了我的心脏,并毫不留情地撕扯着。

岩温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的沉重。“那个方向……偏离了排水管的主干线,是一片更老旧的、早已废弃的化工厂区,据说地下有一些战争时期留下的、结构复杂的防空洞和地下掩体,地形像迷宫,但也因为其复杂性,一直被我们和他们都认为是可能的藏身点之一。搜索队……肯定也会去那里重点排查。”

他看着我苍白如纸、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瞬间明白了我那未尽的话语中所蕴含的惊天信息,声音干涩地确认:“是杨队?”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感觉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石堵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他……他在那里……他很痛苦……水牢……可能……就在那边……” 每说一个字,右臂的疤痕就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仿佛在印证着我的话语。

我们两人,在这阴暗、潮湿、危机四伏的排水管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只有外面无休无止的雨水敲打声,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冷酷,每一滴都像是直接砸在我们赤裸的灵魂上,冰冷刺骨。

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残酷到令人发指的、真正的道德困境,一个无论怎么选都注定是错的绝境:

选择一:继续隐藏,等待。 这是最理智、最符合逻辑、最顾全大局的选择。只要我们不暴露,不主动跳入陷阱,“雷霆行动”就能按照原定计划,以最大的突然性和威力展开,最终将这个盘踞边境多年的毒瘤连根拔起。这是对使命最彻底的履行。但代价是,我们明知道杨建国——我们的战友、导师、如同父兄般的存在——就在不远处,可能只有几百米的地方,承受着非人的折磨,甚至可能因为我们的“理智”和“按兵不动”,而在黎明到来前的至暗时刻凄惨地死去。这是对战友最彻底的背叛,是对我们内心深处最基本的人性与良知的残酷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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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二:冒险前往信号来源的方向,试图营救杨建国。 这充满了几乎可以预见的、必死的风险。我们只有两个人,装备简陋到可怜,我伤痕累累,岩温也并非处于最佳状态。外面是数十名甚至更多、装备精良、穷凶极恶且复仇心切的联合搜索队员。一旦我们暴露行踪,不仅我们自己和杨建国会立刻被吞噬,死无葬身之地,更可怕的是,这会像在寂静的夜里敲响警钟,彻底惊动佛爷和他的核心团伙,让他们有机会提前逃脱,或做好万全准备负隅顽抗。那么,“雷霆行动”很可能功亏一篑,所有为此付出的努力、牺牲、等待,都将付诸东流!这是对使命最彻底的背叛,是对所有奋战在一线的同志、对那些牺牲的英烈、对无数被毒品荼毒的家庭的极度不负责任!

理智,像一台冰冷的超级计算机,在我脑海里清晰地运行着,输出的结果只有一个:应该选一。必须选一。岩温的眼神也明确地、痛苦地表达了这一点。他是职业军人,是经验丰富的边防警官,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理解任务的优先级,明白“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铁律。个人的情感,个体的生死,在更大的集体利益和目标面前,必须被牺牲,必须被让路。

可是……那是杨建国啊!是那个将我引入这条布满荆棘的卧底之路,手把手训练我、在无数个夜晚引导我、在关键时刻保护我,最后为了掩护我传递出关键证据而毅然选择暴露自己、吸引火力的杨建国!是那个在我迷茫时给我信念,在我崩溃时给我力量,如同父亲般指引我前行的杨建国!我怎么能……怎么能明明在灵魂层面都能感知到他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却为了一个“可能”成功的行动,为了所谓的“大局”,而像冰冷的石头一样躲在这里,眼睁睁地、听着他走向死亡?

诺敏的话语再次幽灵般地响起,带着她的体温和泪水的咸涩:“我不想你死。” 而我现在,却可能要去主动赴死,并且是为了另一个对我至关重要、恩重如山的人。这仿佛是一个命运精心设计的、无比残酷的讽刺。

我抬起头,雨水和汗水混合着流进我的眼睛,带来一阵酸涩的刺痛,视野一片模糊。我看向岩温,他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摇晃。“岩温警官,”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被绝望浸透的干涩,“我……我做不到……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我做不到……”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颤抖的唇缝间挤出来的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