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左腿伤口处传来的、仿佛被生生撕裂碾碎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眼前猛地一黑,我几乎要晕厥过去。牙齿深深陷入下唇,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但我死死咬住,没有让哪怕一丝痛哼溢出喉咙。
几乎就在我完成这致命移动、身体重新蜷缩好的下一秒,门外的光柱又如同不甘心的毒蛇信子,迅速扫了回来,精准地落在我原先位置的前方。那束光,此刻正好照亮了我刚才鞋尖所在之地往前半尺的空地——一片空白。
如果我还停留在原地,我的整个脚踝和小腿,此刻必然已无所遁形,暴露无遗。
好险!……
门外,传来一声极低的、几乎被爆炸余音掩盖的咂嘴声,声音里透着一股明显的不悦和被打断的烦躁。
但通道另一端,在那声爆炸之后,传来了更加密集、更加逼近的自动武器点射声、短促有力的战术口令声(“左侧清空!”“烟雾弹!”“掩护,推进!”),以及垂死者绝望的惨嚎。战火,已经烧到了门口。
持续的、危险的窥探,在变得极度危险的环境下,成本已然太高。
那道光柱带着一丝不甘,又在囚室内快速扫视了两圈,最终,似乎确认了这间囚室“空无一人”,或者至少,没有发现他预期中那个“应该存在”的囚犯。
“哐当!”
金属挡板被用力滑回原位的声响,带着一种泄愤般的粗暴。观察窗重新闭合,将那唯一的光源彻底隔绝。
那道如同实质的、冰冷的窥视感,也随之如同潮水般退去。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缓慢而稳定的靠近,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环境逼迫的急促,朝着通道另一端、交火最激烈的方向快速离去,很快便淹没在越来越近的枪声和爆炸声中。
致命的窥视,暂时解除了。
我瘫软在冰冷的墙角,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地、无声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硝烟的辛辣。冷汗早已浸透了破烂的囚服,紧贴在皮肤上,被囚室的寒意一激,引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细微战栗。左腿的伤口因为刚才那一下超越极限的爆发性移动,如同被彻底摧毁,剧痛如同永不停息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我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视野边缘开始泛起模糊的黑斑。
但我的精神,却如同被冰水浇过,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那个窥视者……他到底是谁?是“佛爷”身边那个如同影子般的暗影卫首领?还是某个我一直未曾察觉、却早已在暗中审视“林野”的资深头目?他为什么单独前来?是出于个人的怀疑,还是奉了某道不为人知的指令?他的怀疑,到了何种程度?这次“未发现异常”,是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还是反而加深了他的困惑,让他会以更警惕的目光审视这片区域?他是否会去而复返,带着更确凿的证据,或者更直接的杀意?
这些疑问,如同盘旋在头顶的秃鹫,没有答案,只有不祥的阴影。
但我知道,第一个明确无误的危险征兆已经炸响。我的存在,就像一颗深深嵌入腐烂木板的钉子,虽然暂时未被拔除,但木板的主人已经感觉到了脚下的不适,开始低头审视。佛爷那无孔不入的疑心病,如同扩散的致命菌群,终于蔓延到了我这最后的藏身之处,并催生出了具体的、极具威胁的行动。
我重新调整着呼吸,试图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强行压制下去,将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手中的匕首,被我紧紧地握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颤抖。门外的交火声已近在咫尺,子弹撞击在门外通道墙壁和金属门框上的“噗噗”声、“铛铛”声,密集得如同爆豆。突击队员清晰、冷静、高效的战术口令,与匪徒绝望的嚎叫和混乱的射击交织在一起,奏响了最终清算的乐章。
风暴,已然降临。
而在我与这终结一切的风暴之间,刚刚经历了一场短暂却凶险无比的暗流。那个离去的窥视者,就像这暗流中一闪而逝的、淬毒的匕首寒光,提醒着我,最终的战斗,远非仅仅是正面的、硬碰硬的火力对决,更是隐藏在阴影深处、意志、耐心与智慧交织的凶险博弈。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让我倒在黎明之前。
我聆听着门外那代表正义与希望的突击步伐,感受着脚下大地因正义之锤敲击而发出的、越来越剧烈的震颤,嘴角却在一片狼藉和痛苦中,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来吧。
无论是明处席卷一切的钢铁风暴,还是暗处窥探算计的毒蛇信子。
我这枚由无数战友的牺牲、不灭的信念与鲜血淬炼而成的“钉子”,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将牢牢钉死在这里,直到最后一刻,用这残存的一切,刺穿所有企图阻挡光明的迷雾与黑暗。
危险的征兆已然显现,而我的回应,将是这沉默中蕴含的、最终爆发的、雷霆万钧的力量。
我,等待着那扇门开启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