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变得绵密,不再是先前那种砸在人脸上生疼的暴虐,却带着一股透骨的阴寒。
泥石流的轰鸣声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头发慌的死寂。
山谷成了一道巨大的伤疤,被黄褐色的泥浆和嶙峋的乱石填满。
空气中,泥土的腥气、草木的断裂气息与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吸入肺里,让人阵阵作呕。
劫后余生的流放人员们,从最初的惊恐奔逃中回过神来.
面对这满目疮痍的景象,巨大的悲恸和绝望如潮水般将他们淹没。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一个妇人跪在泥水里,抱着一具早已冰冷的幼小身体,哭声嘶哑,几欲断气。
不远处,一对年轻夫妻紧紧相拥,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不知是在庆幸生还,还是在为失去的一切而颤抖。
更多的人,只是呆呆地坐着,目光空洞地望着那片吞噬了他们亲友的泥沼。
仿佛魂魄也被一同埋了进去。
饥饿、寒冷、伤痛,以及对前路的茫然,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每个幸存者都牢牢困住。
墨清楠被杨淑玉抱在怀里,小小的身子靠着母亲的温暖。
她闭着眼睛,看似睡着了,实则精神力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她能“看”到,他们脚下这片山坡的土壤,在暴雨的冲刷下已经有些松动。
她不动声色地调动起体内那股属于草木的温和力量,将其注入脚下的大地。
一瞬间,山坡上那些不起眼的野草、灌木的根系,开始以一种肉眼难见的速度疯狂生长、交错、盘结,像无数只坚韧的手。
死死地抓住了深层的泥土和岩石。
原本有些湿滑松软的地面,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坚实起来。
殷素最先察觉到了异样。她常年在沙场行走,对脚下的土地最为敏感。
她不动声色地用脚后跟碾了碾地面,眉梢微微一挑,看了一眼怀中抱着孙女的儿媳,又看了看周围茂盛的植被。
见周围的人大都沉浸在大难后的惊慌中,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安下心来。
整个山坳里,绝望的气息浓重得化不开。
“李大人!”
一声压抑着痛楚的低喝打破了这片沉寂。
王正伍在赵全的搀扶下,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左肩的关节刚刚被杨淑玉复位,虽然疼痛有所缓解,但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伤处,脸色白得像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