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前彻底被白光和血雾覆盖。我感觉自己的骨头在呻吟,皮肤仿佛被剥离,意识像狂风中的落叶,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毁灭性的白光,如同它爆发时一样突兀,开始急速地衰减、收缩。
光芒敛去,视野重新被浓稠的黑暗占据。不,并非绝对的黑暗。
整个地下空间的穹顶,那些垂下的、如同巨大钟乳石般的黑色石笋,此刻正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柔和的乳白色荧光,如同夜空中稀疏的星辰,勉强勾勒出这个巨大深渊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如同雷雨过后般的臭氧味和……一种奇异的、仿佛烧焦后又淋湿的灰烬气息。
剧烈的耳鸣还在持续,如同无数只蝉在脑子里尖叫。浑身上下无处不痛,骨头像是被拆散又重新拼凑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额角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混合着冰冷的污泥,顺着脸颊流下。
我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抬起头,望向废墟的中央。
那块巨大的、暗绿色的怨气结晶……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的浅坑。坑底覆盖着一层细腻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白色灰烬,如同被高温彻底焚烧后的骨灰。坑的边缘,残留着几块碎裂的、如同琉璃般半透明的暗绿色晶体碎片,但内部那流转的怨毒光芒已经完全熄灭,变得死寂冰冷,像普通的矿石。
林晨……
那个被囚禁在晶体中心的模糊身影……也消失了。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小……晨……”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嘶哑气音。巨大的、空茫的悲痛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心脏的位置像是被挖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冷风飕飕地灌进去,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和污泥。
结束了?
“山主”死了,魂核炸了,怨气……似乎也消散了?
代价……是我弟弟的灵魂……连同他最后的意识……一起化为了虚无?
一股比死亡更冰冷的绝望攫住了我。身体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我瘫倒在冰冷的淤泥里,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目光空洞地望着那片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焦黑浅坑,望着那些死寂的晶体碎片。
就在这时——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冰蓝色的光点,如同寒冬深夜最遥远的一颗孤星,幽幽地从那片焦黑的灰烬中……飘了起来。
那光点只有米粒大小,光芒极其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它散发出的气息……纯净、平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一种……属于林晨灵魂本质的、剔除了所有恐惧和怨念后的……微光?
它晃晃悠悠地、如同迷途的萤火虫,在弥漫着灰烬气息的空气中漂浮着。
我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生怕一点微弱的喘息都会将它吹散。
那冰蓝色的光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本能的眷恋,朝着我所在的方向……飘了过来。
它的速度很慢,轨迹飘忽不定,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一点……两点……三点……
越来越多的、同样微弱冰蓝的光点,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唤醒,从那些散落在焦坑边缘的死寂晶体碎片中,从覆盖着白色磷光的灰烬深处,悄无声息地、挣扎着……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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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像一群在暴风雨后幸存的萤火虫,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脆弱,在空旷死寂的地下空间中幽幽地亮起。
它们的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纯净,一种洗尽了铅华、褪去了所有杂质后的灵魂本质。那气息……是林晨!虽然不再是完整的意识,不再是那个会笑会闹的弟弟,但那是他灵魂最本源、最核心的碎片!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他没有彻底消失!在魂核被引爆、邪灵被湮灭的最终毁灭中,他灵魂最坚韧、最纯粹的那部分……竟然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尽管……只是这些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光点!
“小晨……” 我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沾满污泥和血迹的手,掌心向上,如同捧起世间最珍贵的露珠。
那些冰蓝色的光点,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动作,感应到了我掌心残存的、属于血亲的温度和那微弱的、源自父亲吊坠最后一丝守护的余晖(尽管吊坠本身已彻底黯淡),它们飘动的轨迹开始变得清晰,带着一种归巢般的本能,纷纷扬扬地、朝着我的掌心汇聚而来。
一点……两点……十点……数十点……
它们轻盈地落在我的掌心、指尖、手臂上。没有重量,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羽毛拂过的冰凉触感,和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平静与慰藉。仿佛漂泊了亿万年的孤魂,终于找到了可以暂时停泊的港湾。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混杂着失而复得的巨大悲恸和一丝……渺茫到近乎虚幻的希望。我小心翼翼地收拢手指,不敢用力,生怕惊扰了这些脆弱的灵魂碎片。它们在我掌心微弱地闪烁着,如同捧着一掬来自星海的微光。
就在这时——
“嗡……”
整个地下空间,再次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那些从穹顶垂下的、散发着柔和乳白色荧光的巨大石笋,光芒似乎变得更加明亮、更加稳定了一些。空气中弥漫的、令人窒息的陈腐、血腥和怨念气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被一种雨后山林般的、带着泥土和新生气息的清新所取代。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这片巨大空间的边缘,在那片被淤泥和腐朽苔藓覆盖的废墟角落,一些极其微弱的、嫩绿色的光点,如同初春最早萌发的草芽,竟然穿透了厚厚的腐殖层,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那是……自然的、充满生机的磷光苔藓?还是某种沉睡的植物种子,在怨气消散后终于获得了萌发的契机?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的“枷锁”被打破的感觉,弥漫在整个空间。仿佛这片被诅咒、被遗忘、被怨恨浸透了百年的土地,终于……卸下了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重负。
噬魂谷的核心,百年的怨念源头,彻底……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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