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尸变的复仇夜(上)

僵尸将军拖着赵德贵,停在了那块巨大的残破墓碑前。墓碑上布满了刀劈斧凿和岁月风化的痕迹,中央依稀可见“镇山将军之墓”几个模糊的阴刻大字。

将军那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眼窝,死死“盯”着墓碑。它那只没有抓着赵德贵的、覆着残破臂甲的手,缓缓抬起,五指箕张,如同枯黑的鹰爪,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猛地按向赵德贵的头顶!

“呃——嗬嗬…”

赵德贵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遭受了无法想象的酷刑。一缕缕极其稀薄、散发着微弱惨绿色荧光的雾气,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他七窍中强行抽离出来,丝丝缕缕,扭曲着,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尖啸,被那墓碑上某种无形的漩涡贪婪地吸了进去!

陈默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深深陷入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才勉强压住那几乎冲破喉咙的惊呼。抽魂!它在抽取赵德贵的魂魄,注入墓碑!那墓碑是…是将军怨念的容器?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仪式的核心?

就在这时,一股更强烈的阴风打着旋卷过坟冢,带来了那僵尸将军的声音。那不是通过空气振动发出的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灌入脑海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金属摩擦般嘶哑的意念:

“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 那意念冰冷地计数着,每一个数字都像冰锥凿在灵魂上,“…祠堂里…那些牌位…一个…都跑不掉…”

计数?它在数什么?被它抽魂填入墓碑的…数量?陈默的思维因极度的恐惧和冰冷而变得异常清晰。前六个死者,加上赵德贵!七个!它刚才数的是一百三十八?不,不对!这个数字远超村中赵氏和孙氏的人口!除非…除非它数的,是牌位!是祠堂里供奉的、百年来所有赵氏及其仆从孙氏祖先的牌位总数!

它在清算整个宗族!每一个牌位,代表一个必须偿还的血债!它要把所有叛徒及其后裔的魂魄,全部抽出来,填入这冰冷的墓碑,成为它永恒囚笼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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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默心神剧震的瞬间,那僵尸将军按在赵德贵头顶的枯爪猛地一收!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熟透瓜果破裂的闷响。

赵德贵剧烈抽搐的身体骤然僵直,随即像被抽空了所有支撑,彻底瘫软下去。他圆睁的双目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死灰。那最后几缕惨绿的魂雾也被墓碑彻底吞噬。将军燃烧的眼窝转向瘫软的尸体,覆甲的手爪松开。

赵德贵的尸体并没有倒下。它以一种违反重力的、极其诡异的姿态,摇摇晃晃地、缓慢地自己站了起来!关节发出生涩的“咔吧”声。然后,它转过身,迈开僵硬如同木偶的步子,一步,一步,朝着村庄的方向,朝着那夜色中如同巨兽蛰伏的赵氏宗祠方向,蹒跚而去。方向,正是祠堂!

浓雾重新聚拢,贪婪地吞噬了僵尸将军那高大恐怖的身影和蹒跚离去的“赵德贵”。坟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掠过枯枝的呜咽,还有那若有若无、仿佛幻觉般的铁链拖曳声。

陈默背靠着冰冷湿滑的树干,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祠堂!那些牌位!狗娃恐惧的铠甲声…所有死者的归宿…下一个目标,就在祠堂里!那里供奉着所有叛徒的姓名,是将军最终清算的名单!它今夜就要完成最后的收割!

他必须阻止!立刻!

陈默猛地从树后冲出,不再顾忌发出声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村中央的赵氏宗祠狂奔!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割着他的喉咙,脚下的泥泞不断拖拽着他的步伐。宗祠那黑沉沉的轮廓在浓雾中越来越近,飞檐斗拱如同怪兽的獠牙。

终于,他冲到了祠堂那两扇沉重的、黑漆剥落的木门前。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几缕摇曳不定的昏黄烛光,还有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泣和粗重的喘息。血腥味和一种陈年木头腐朽的霉味混合在一起,浓烈得令人作呕。

他猛地推开大门!

“吱嘎——!”

刺耳的摩擦声划破了祠堂内死水般的压抑。

祠堂正厅里,影影绰绰挤着十几个人,大多是老弱妇孺。他们是那些已死者和剩下几个牌位上有名者(赵德贵的儿子、孙老七的老伴等)的直系亲眷。几盏油灯和几支粗大的白蜡烛插在供桌上,火苗被门外的冷风灌入吹得疯狂摇曳,将整个厅堂映照得光影憧憧,如同群魔乱舞。

正中央,赫然是刚刚从坟场蹒跚回来的“赵德贵”!它直挺挺地站着,头颅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歪向一边,空洞死灰的眼珠直勾勾地“望”着前方高耸的神龛。神龛上,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供奉着赵氏和孙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在跳跃的火光下如同无数沉默的墓碑。它的出现,瞬间引爆了祠堂内积压到顶点的恐惧。

“啊——!鬼!鬼啊!” 一个妇人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瘫倒在地。

“爹…爹…” 赵德贵的儿子看着那具“活”过来的、散发着浓郁死气的父亲尸体,浑身筛糠般抖着,脸上肌肉扭曲,恐惧和悲痛将他撕扯得几乎崩溃。

“是将军!是将军来索命了!报应!报应啊!” 一个须发皆白、拄着拐杖的老者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宿命感。

陈默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混乱的人群,迅速锁定了缩在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狗娃!他蜷成一团,紧紧抱着头,小小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狗娃!” 陈默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孩子的肩膀,声音急促而严厉,“你爷爷呢?那个最老的、刻着名字的牌位,在哪儿?”

狗娃被吓得一哆嗦,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茫然地看着陈默,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恐地指向神龛最顶端、被一层厚厚灰尘覆盖的角落:“那…那个…爷爷说…不能说…不能碰…”

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在神龛最高一层的阴影里,一个比其他牌位明显更加古旧、颜色也更深沉、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乌木牌位,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上面覆盖的灰尘厚得几乎看不清字迹。

“赵…赵…魁…” 陈默艰难地辨认着牌位顶端露出的两个模糊字迹。赵魁!这个名字,瞬间与他祖父笔记里被污渍掩盖的叛徒名字之一重合!

就在此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整个祠堂都摇晃了一下!祠堂那扇沉重的、包着铁皮的大门,如同被攻城巨锤狠狠撞击,从外面向内猛地爆裂开来!碎裂的木块和扭曲的铁皮如同炮弹般激射而入!

浓得如同实质的、夹杂着刺骨寒气的黑雾,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灌入祠堂!在那翻涌的黑雾中心,一个高大、狰狞、覆盖着厚重青铜锈甲的身影,巍然矗立!正是那僵尸将军!

它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眼窝,如同两道来自地狱的探照灯,瞬间穿透混乱的人群,死死锁定在神龛最顶端——那个写着“赵魁”的乌木牌位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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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哗啦…” 生锈铁链拖曳的死亡之音,在死寂的祠堂内清晰地响起。

它来了!为最终的清算而来!目标直指那个始作俑者的牌位!

祠堂内的空气瞬间被冻结。所有哭喊、尖叫、喘息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油灯和蜡烛的火苗在将军带来的阴寒气息中疯狂摇曳,发出濒死般的噼啪声,将墙壁上巨大而扭曲的阴影拉扯得如同狂舞的妖魔。

僵尸将军迈开沉重的步伐。覆着残破铁靴的脚每一次落下,都发出沉闷的“咚”声,如同敲打在每一个活人的心脏上。它无视了瘫软在地的妇孺,无视了瑟瑟发抖的赵德贵儿子,甚至无视了那具僵立在大厅中央、属于赵德贵的“活尸”。它燃烧的眼窝里,只有神龛顶端那块积满灰尘的乌木牌位——赵魁!

“跑…跑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引爆了凝固的恐惧。人群炸开了锅,哭喊声、尖叫声、桌椅被撞翻的哐当声混杂成一片绝望的喧嚣。人们像无头的苍蝇,拼命地朝着祠堂两侧的偏门和后门涌去,互相推搡,践踏。

陈默也被混乱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踉跄后退了几步。他死死盯着将军的目标——那个乌木牌位。不能让它得手!一旦赵魁的牌位被毁,或者里面的魂魄(如果祠堂真的拘束着祖先之灵)被它抽走,这场跨越百年的复仇仪式就彻底完成了!整个守墓坳,将真正沦为死地!

他目光急扫,寻找着可以利用的东西。供桌上,香炉倾倒,线香折断,唯有几支粗大的白蜡烛还在燃烧,蜡泪不断淌下。地上,散落着被撞翻的蒲团和断裂的桌椅腿。

将军高大的身影已经逼近神龛。它那只覆着残破臂甲、如同枯枝般的巨爪缓缓抬起,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气势,直直抓向那块乌木牌位!

来不及了!

陈默脑中瞬间闪过祖父笔记上那个被污渍覆盖的记载:“…以铁链缚之,塞其口,弃于…” 铁链!生锈的铁链!那是束缚它的凶器,也是它怨念的根源,或许…也是它的弱点!

“接着!” 陈默对着缩在角落、惊恐万状的狗娃发出一声暴喝!同时,他猛地抄起地上一条断裂的、带着尖锐木茬的粗重椅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将军那只抓向牌位的覆甲手臂狠狠砸去!目标并非手臂本身,而是它腕甲缝隙间垂落的那一截锈迹斑斑、仿佛与甲胄融为一体的断裂锁链!

“砰!”

木腿结结实实地砸在锈蚀的铁链上!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祠堂内炸响!火星四溅!

僵尸将军的动作猛地一滞!它覆甲的手臂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那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眼窝,第一次离开了乌木牌位,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森然,转向了陈默!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山岳般当头压下。陈默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呼吸变得无比困难。但他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那两团地狱之火般的目光,再次扬起了手中的木腿!他必须为狗娃争取时间!

就在将军的注意力被陈默吸引的刹那,狗娃动了!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和速度。他像一道瘦小的闪电,猛地扑向供桌!抓起一支燃烧得最旺、烛泪滚烫的粗大白蜡烛!没有丝毫犹豫,他借着冲势,狠狠地将那燃烧的蜡烛,连同一大捧滚烫的、粘稠的蜡油,朝着神龛顶端那块乌木牌位掷了过去!

“呼!”

火焰瞬间舔舐上了干燥的乌木牌位!蜡油如同助燃剂,明亮的火苗猛地窜起,贪婪地包裹住那块刻着“赵魁”名字的罪恶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