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尸变古庙(下)

固本培元?我心中冷笑。这药里绝对有问题!或许不是毒药,但定然是某种压制性的东西,否则“耳中人”不会用那种方式警告我闭嘴。

“原是如此……有劳师弟了。”我故作恍然,不再追问,艰难地伸出手,似乎想要去端药碗,手指却抖得厉害,一不小心,竟将药碗打翻在地!

“哐当!”陶碗碎裂,黑色的药汁溅了一地,浓重的苦涩味瞬间弥漫开来。

“啊!对不起!师兄!我……”清风吓了一跳,连忙上前。

“无妨……无妨……”我喘着气,满脸歉意和虚弱,“是我手滑了……可惜了师父的药……劳烦师弟……再去煎一碗来……”

清风看着一地狼藉,又看看我虚弱不堪的样子,脸上显出几分为难,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师兄稍等,我这就去。”

他匆匆收拾了碎片,退了出去。

计划第一步成功。支开他,至少能暂时避免喝下这可疑的药物。

我强撑着剧痛的身体,迅速从床上爬起。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头部,如同有钢针在不断搅动。但我咬紧了牙关,冷汗涔涔而下。

我必须去一个地方——藏经阁的侧殿!那里存放着观里历代收集的一些杂书、笔记,甚至包括一些不为普通弟子所知的残篇孤本!师父提到的《百邪录》残篇,最有可能就在那里!

平日里那里看管不严,或许现在因为观内的异常而有所加强,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可能找到线索的地方!

我换上一件深色的、不易引起注意的旧道袍,将还在渗血的脖颈用布条又缠紧了些,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晨雾尚未散尽,一片死寂。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似乎减弱了,或许是因为清晨换班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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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着剧痛和虚弱,凭借着对观内地形的熟悉,尽量避开主路,沿着墙根和树木的阴影,蹒跚而快速地向着藏经阁侧殿移动。心跳如鼓,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幸运的是,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人。或许大部分的注意力真的都被师父的闭关和外面的“尸乱”牵扯住了。

藏经阁侧殿的门虚掩着。我屏住呼吸,侧身闪了进去。

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陈旧的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阴影之中。这里果然无人看守。

我不敢点燃火折子,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艰难地在一排排书架间摸索搜寻。时间紧迫,清风随时可能回去!

《百邪录》……《百邪录》……到底在哪里?

汗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头部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让我几乎无法集中精神。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手指在书架最底层一个积满厚厚灰尘的角落,触碰到了一个异常冰凉坚硬的物体。

不是纸张的感觉!

我心中一动,费力地将那东西抽了出来。那是一块深紫色的、触手冰冷莹润的古老玉简,只有巴掌大小,边缘有些残破,上面用一种极其古老的、仿佛鸟兽爪痕的符文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玉简的正面,刻着三个扭曲的大字,我依稀辨认出——正是《百邪录》!

我的心猛地一跳!就是它!

来不及细看,我将玉简死死攥在手里,正准备离开——

“唔……”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我耳膜上响起的呻吟声,猛地钻入我的脑海!

不是来自外界!是直接从我的右耳深处传来!

那声音充满了痛苦、疲惫,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紧接着,那消失了一夜的滴水声和吮吸声,再次响起!

滴答……嘶……滴答……嘶……

节奏更快了!更加清晰!仿佛那个东西经过一夜的“休养”,变得更加“饥饿”!

与此同时,我攥着玉简的右手,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细微的吸力,正从玉简之上传来,透过我的皮肤,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手臂,流向我的肩膀,最终……汇向我那不断传来滴水声的右耳!

它在吸收这玉简上的某种东西?!

这玉简……到底是什么?!

我惊恐地想要松开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仿佛被冻僵了一般,死死地黏在了玉简之上!而那玉简之上古老的符文,竟然开始微微散发出一种极其黯淡的、冰冷的幽光!

右耳深处的滴水声和吮吸声变得更加急促和……欢愉?

仿佛一个饥饿的婴儿,终于吮吸到了乳汁!

不!

我心中发出无声的尖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甩!

“啪嗒!”玉简终于脱手,掉落在厚厚的灰尘中,表面的幽光迅速黯淡下去。

而右耳里的异响,也随之减弱,变回了那令人不安的、细微的滴答声,似乎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怨怼。

我瘫软在地,靠着冰冷的书架,大口大口地喘息,看着地上那枚重新变得古朴无华的玉简,如同看着一条苏醒的毒蛇。

这东西……不仅能窥心造幻,还能吞噬与邪异相关之物的能量?它在借助这些东西恢复?!

巨大的恐惧让我几乎无法思考。我连滚爬爬地抓起那枚变得冰冷的玉简,再也顾不上其他,冲出了侧殿,沿着原路拼命往回跑。

必须离开这!必须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看懂这玉简!

我刚踉跄着冲回自己的房间,几乎是同一时间,门外就响起了清风的脚步声!

好险!

我迅速将玉简塞进贴身的衣物最深处,那冰冷的触感激得我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飞快地躺回床上,拉过被子,假装从未离开过。

清风端着一碗新煎好的药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师兄,药来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干涸的药渍,没说什么,将新碗放在床头。

“有劳……师弟了……”我虚弱地说道,心脏还在狂跳。

清风点点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忽然低声道:“师兄……好生休息……最近观里……不太平……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还是别的什么?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再次剩下我一个人。

我躺在那里,反复回味着清风最后那句话。

不太平?夜里别出来?

他指的是什么?是窗外的监视者?是可能存在的铜铃尸?还是……我耳朵里这个正在逐渐复苏的东西?

或者……三者皆有?

时间在极度的焦虑和恐惧中缓慢流逝。

我假装喝下了那碗药(实际悄悄倒掉了大半),假装沉睡。白日里,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依旧存在,但窗外的身影似乎更加隐蔽了。

小主,

终于,熬到了深夜。

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后,我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从贴身处取出了那枚冰冷的玉简。

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惨淡月光,我艰难地辨认着上面那些古老的、扭曲的鸟兽符文。

这些符文极其晦涩,大部分我根本无法理解。但在玉简的中间部分,一些断续的、相对清晰的段落和图案,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上面描绘的,正是一个扭曲的、如同阴影般的人形,钻入一个沉睡者的耳窍!

旁边的注解文字残破不堪,但我连蒙带猜,勉强读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信息:

“……耳中人,非生非死,乃怨念、谎言之精粹,附邪煞阴脉而生……尤嗜古战场、万人坑、大凶封印之地之瘴气……”

“……初附体,窃窃私语,乱人神智,编织幻境,以惊惧怨毒为食……”

“……渐深,则可窥记忆,仿声貌,操肢体,乃至……篡改认知……”

“……遇至阴煞气则狂,遇至阳罡气则隐……然阳极阴生,煞极罡藏,恐反助其……”(后面的字迹模糊难辨)

“……唯彻底毁其寄生之‘阴窍核心’,或可灭之……然核心深藏,与之共生,毁之则宿主神魂俱灭……”

“……亦有云,寻其‘源生之煞’,或可……制衡……”(字迹再次模糊)

我的手指冰冷,几乎握不住玉简。

玉简上的信息碎片化严重,但已经足够恐怖!

耳中人,它以谎言和怨念为食,能窥探记忆,模仿声音容貌,甚至操控身体,篡改认知!它害怕至阳之气,但阳极阴生,煞极罡藏……锁龙井的龙煞,至阳至烈,却也至暴至戾!难道反而在毁灭它的同时,也在某种层面上……“滋养”了它?或者帮它清除了竞争对手,让它更纯粹地寄生?

而最令人绝望的是——它有一个“阴窍核心”,深藏在我体内,与我的神魂共生!毁掉它,我也得死!

至于“源生之煞”……那是什么?去哪里找?

就在我心神激荡,被这绝望的信息冲击得几乎窒息之时——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声音,猛地从窗外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极其轻微、却快速远去的脚步声!

有人!有人在窗外偷窥!他刚才摔倒了?还是被什么袭击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将玉简塞回怀里,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几乎在同一时间!

“咚!!”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却是直接来自我的房门!

仿佛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狠狠地撞在了我的门板上!

整扇木门都在剧烈震颤,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外,死寂被打破了。

一种熟悉的、僵硬而拖沓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上响了起来!

啪嗒……啪嗒……

不止一个!

嗬……嗬……

还有那压抑的、破风箱般的喉咙怪响!

铜铃尸!它们进来了!它们竟然闯进了道观内部!来到了我的门外!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紧了我!我连滚爬爬地缩到床角,死死地盯着那扇不断被撞击、震颤得越来越剧烈的房门!

门闩正在变形!裂缝开始出现!

怎么办?!怎么办?!

跳窗?窗外可能也有!

就在我绝望之际,怀里的玉简,突然再次变得冰冷刺骨!

而我右耳深处,那持续不断的滴答声和吮吸声,骤然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细微的……

共鸣?

仿佛我耳朵里的东西,正在和门外那越来越多的、充满死气的存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

紧接着,一个冰冷、扭曲、却带着一种诡异蛊惑力的意念,再次强行挤入我的脑海,这一次,不再有痛苦的掩饰,而是带着一种赤裸裸的、居高临下的命令:

“开门。”

“让……它们……进来。”

“它们……是……‘食物’……”

“也是……‘钥匙’……”

“打开……‘门’……让我们……回家……”

“开门。”

“让……它们……进来。”

“它们……是……‘食物’……”

“也是……‘钥匙’……”

“打开……‘门’……让我们……回家……”

那冰冷的意念,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钻入我近乎冻结的脑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令人癫狂的蛊惑。

食物?钥匙?回家?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沉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我!我死死地蜷缩在床角,指甲抠进掌心,渗出血迹,用尽全部意志对抗着这可怕的指令。

不!绝不能开门!

砰!砰!砰!

门外的撞击变得更加疯狂和密集!木屑飞溅,门板上已经出现了裂纹!那扇薄薄的门板,仿佛随时都会四分五裂!

嗬嗬的怪响和僵硬拖沓的脚步声在门外汇聚,越来越多!它们不止一两个!是一群!

它们是怎么突破观里的防护,如此精准地找到我的房间的?!是因为我耳朵里这个东西吗?!它在召唤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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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玉简冰冷刺骨,右耳深处的“共鸣”感越来越强,那是一种冰冷的、饥饿的欢愉,与我自身的极致恐惧形成绝望的对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

一声虽然虚弱,却依旧带着雷霆余威的怒吼,猛地从走廊另一端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