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钟楼下,撞击院门的声音陡然变得猛烈起来!同时,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冷笑声,混杂在撞击声中,隐隐传来。
那声音,带着一丝熟悉,又充满了彻底的邪异。
是大刘的声音,或者说,是占据了他身体的那个东西的声音。
它,来了。
那混杂在撞击声中的冷笑,像冰锥一样刺穿了钟楼内短暂的喘息。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是大刘的声带,却发出完全不属于他的、浸透了恶意的声音。
“它…它就在下面!”陈芳缩在李璐怀里,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小王趴在窗边,透过木板缝隙向下窥探,只看了一眼就猛地缩回头,脸色惨白如纸:“门…院门快顶不住了!那些东西…它们像疯了一样!还有…大刘…他就站在那些尸体中间,看着我们笑!”
林莽的心脏沉到了谷底。他快步走到另一扇窗户前,小心翼翼地拨开一道缝隙。
下方院子里,景象令人头皮发麻。数十具铜铃尸如同不知疼痛的傀儡,用身体疯狂撞击着摇摇欲坠的院门和部分低矮的墙体。砖石松动,木屑纷飞。而在这些行尸走肉的中心,大刘(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东西)静静地站着。他身上的冲锋衣沾满了泥污,脖颈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微微歪着,脸上挂着一个僵硬而扭曲的笑容,那双原本属于大刘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与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他抬着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雾霭与楼板,精准地锁定了钟楼上的他们。
小主,
“教授,”林莽声音沙哑,“壁画…壁画上有没有说,怎么对付这些东西?或者,怎么解除那个‘替身’?”
教授靠着墙壁,双手颤抖地再次拂过那些斑驳的壁画,眼神焦灼而绝望:“太模糊了…关键部分都脱落了…只提到‘铃为枢,井为眼,魂为引’…控制尸傀需要铜铃,而那口井是聚阴的核心,‘魂为引’…难道是需要生魂作为引子?”他猛地看向楼下的大刘,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大刘被选为替身,他的魂魄,可能就是那个‘引’!井里的东西想用他的魂,重新建立对尸傀的控制,或者…彻底摆脱某种束缚!”
“那我们脖子上的印记呢?”李璐颤声问,下意识地摸着后颈那个暗红的铃铛烙印。
“标记…我们是猎物,也是…祭品?”教授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恐惧,“或许,是为了补充‘魂引’…”
“咚——咔嚓!”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下方的院门,在一阵密集的撞击后,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断裂声,轰然倒塌!
“门破了!”小王失声尖叫。
潮水般的铜铃尸,迈着僵硬而统一的步伐,踏过碎裂的木门,涌入了古庙的院子。它们眼中幽蓝的鬼火在雾气中连成一片,如同来自地狱的星河,径直朝着钟楼底部汇聚。
“堵住楼梯口!”林莽怒吼一声,肾上腺素再次飙升。他和小王合力,将钟楼顶层入口处一个沉重的、满是灰尘的木制经柜推倒,死死抵住那扇窄小的木门。
几乎就在同时——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从脚下的楼梯入口处传来。木门在冲击下剧烈震颤,灰尘从门缝簌簌落下。经柜也被撞得向后移位,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顶住!”林莽和小王用肩膀死死抵住经柜,感觉每一次撞击都像是重锤敲在胸口。
下面的撞击不仅来自那些力大无穷的铜铃尸,还夹杂着一种疯狂的、用身体硬撞的闷响,以及那沙哑扭曲的嘶吼:“出来……我的……替身……把身体……给我……”
是大刘!他在亲自撞门!
“教授!快想办法!这门撑不了几分钟!”林莽感到木门已经开始出现裂缝。
教授满头大汗,目光疯狂地在壁画和钟楼内扫视,嘴里念念有词:“铃为枢…井为眼…魂为引…钟!对了,这口钟!”他猛地指向悬挂在阁楼中央的巨大铁钟,“寺庙的钟声有驱邪镇煞之效!这钟上刻有经文!敲响它!或许能震慑它们!”
希望之火重新点燃。林莽看向那口巨钟,钟锤就垂在一旁,是一根粗实的圆木。
“小王,你来顶住!我去敲钟!”
林莽将位置让给小王,冲到钟锤旁。他双手抱住冰冷的、裹着陈旧红布的钟锤末端,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拉开,然后猛地向前撞去!
“咚————!”
一声洪亮、沉浑、带着古老颤音的钟鸣,骤然从钟楼顶层爆发开来!声波如同实质的涟漪,穿透木板墙壁,向四面八方扩散。
效果立竿见影!
楼下疯狂的撞击声戛然而止!
那些铜铃尸发出的“嗬嗬”声也瞬间变成了混乱的、仿佛带着痛苦的嘶鸣。透过窗户缝隙,可以看到院子里那些幽蓝的鬼火剧烈地闪烁、摇曳,仿佛风中残烛。它们僵硬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混乱和迟滞,甚至有几具离得近的,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
就连大刘那沙哑的咆哮也变成了愤怒而不甘的嚎叫。
“有用!钟声有用!”李璐惊喜地喊道。
“继续敲!不要停!”教授激动地催促。
林莽精神大振,再次抱起钟锤,用稳定的节奏,一次又一次地撞向巨钟。
“咚——咚——咚——”
庄严而洪亮的钟声一次次响起,如同无形的屏障,暂时阻挡了邪祟的脚步。楼下陷入了短暂的僵持,铜铃尸和大刘似乎对这钟声极为忌惮,只在楼下徘徊嘶吼,不敢再猛烈冲击。
然而,这喘息的机会并未持续太久。
几分钟后,就在林莽手臂开始酸麻,钟声依旧回荡之时,楼下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大刘(邪灵)停止了无意义的咆哮。他抬起手,指向钟楼。那些原本因钟声而混乱退缩的铜铃尸,眼中的幽蓝鬼火再次稳定下来,并且……开始改变策略。
它们不再盲目地冲击楼梯门,而是如同接受了指令的士兵,开始叠罗汉!一具具僵硬的身体彼此踩踏、攀附,虽然动作笨拙,但却坚定不移地朝着钟楼的外墙窗户爬来!
“它们……它们在爬墙!”陈芳指着窗外,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利。
一具眼中燃着幽蓝火焰的铜铃尸,干枯的手指已经扒上了他们所在楼层的窗沿!腐烂的面孔贴着肮脏的窗棂,那双鬼火之眼死死地盯着室内的人。
“滚开!”小王抄起工兵铲,隔着窗户狠狠捅了出去。工兵铲砸在尸体的头颅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尸体摇晃了一下,却抓得更紧。
小主,
更多的爪子开始出现在其他窗户的外面。木质窗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钟声,似乎只能震慑和延缓,却无法彻底驱散这些被某种强大邪术控制的尸傀!而且,敲钟的林莽体力在快速消耗,钟声的间隔稍微一长,下面的冲击就立刻变得猛烈。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耗死在这里!”林莽喘着粗气,再次撞响铜钟,将刚刚探进半个身子的一个铜铃尸震得动作一滞,被小王趁机一铲子推了下去。
教授面如死灰,他看着壁画,又看看楼下指挥若定的“大刘”,眼神最终落在了林莽后颈那个若隐若现的印记上。
“铃为枢…井为眼…”他喃喃自语,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决绝,“必须有人……去井边!必须把铃铛捞出来!那是控制一切的核心!或许……或许毁掉铃铛,或者将其重新封印,才能结束这一切!”
“去井边?”李璐失声道,“教授,下面全是那些东西!怎么可能过得去?!”
“而且大刘…那个东西就在下面!”小王也喊道。
教授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林莽身上:“林莽,你体力最好,反应最快……现在只有你,有可能……”
林莽看着教授眼中那种混合了绝望、恳求与一丝疯狂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窗外越来越多的鬼火,以及楼下那个虎视眈眈的邪灵。他知道,教授说得对。困守钟楼,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生机,或许就在那口聚阴的古井里。
他摸了摸后颈那个发烫的印记,一股寒意与一种奇异的牵引感同时传来。
“我去。”林莽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他放下钟锤,紧了紧腰间的开山刀和背包。
“我跟你一起去!”小王挺身而出。
“不!”林莽按住他的肩膀,“你需要留在这里,保护大家,继续敲钟!钟声不能停,这是唯一的掩护!”他又看向教授,“教授,如果我回不来……想办法把这里的一切带出去。”
他没有再多说,深吸一口带着霉味和死亡气息的空气,目光投向那扇被堵住的、通往地狱的楼梯门。
“等我引开它们,你们抓紧时间加固防御。”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林莽猛地将堵门的经柜拉开一道缝隙!
“你干什么?!”小王惊骇。
就在木门失去大部分阻碍的瞬间,外面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门撞开!一只干枯的手臂瞬间从门缝里伸了进来,胡乱抓挠!
林莽眼神一厉,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的开山刀化作一道寒光!
“噗嗤!”
那只手臂应声而断,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林莽用尽全身力气,将强光手电调到最亮,对准楼梯下方,发出了巨大的吼声:“来啊!你们这些鬼东西!我在这里!”
光芒和声音果然吸引了所有注意。楼下铜铃尸的嗬嗬声瞬间集中朝向楼梯口,连院子里爬墙的那些,也纷纷扭头,幽蓝的鬼火锁定了门口那个敢于挑衅的活人。
“大刘”扭曲的脸上,笑容更盛,那沙哑的声音穿透混乱:“第一个……祭品……”
林莽最后看了一眼钟楼内的同伴,猛地转身,没有向下,而是向着楼梯上方——钟楼通往屋顶的那个狭窄出口冲去!他早就观察过,钟楼顶部是翘起的飞檐,虽然危险,但或许能提供一条通往相邻建筑屋顶的路径!
他需要从空中走,地面已经是死路!
“他上屋顶了!”小王瞬间明白了林莽的意图,立刻和教授一起,再次拼命将经柜推回去,死死抵住门。
楼下,失去了林莽这个明确目标,骚动再起。但“大刘”似乎并不着急,他仰头看着钟楼顶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指挥着部分铜铃尸开始尝试攀爬钟楼外侧更陡峭的墙体,而他自己,则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再次走向那扇摇摇欲坠的楼梯门。
钟楼上,洪钟依旧在响,但敲钟的人换成了小王,节奏已然带上了一丝慌乱。
而林莽,已经掀开了屋顶的活板门,带着唯一的希望和手电的光芒,融入了上方那片更加未知、被浓雾笼罩的死亡之域。他的脚下,是无数双向上抓挠的、燃烧着幽蓝鬼火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