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沉舟离开后,公寓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林羡予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

指尖下意识地抚摸着那支钢笔冰凉顺滑的笔身,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碰了碰刚才被靳沉舟指尖擦过的锁骨和脸颊。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送我钢笔……还碰我……】

【只是上司对下属的奖励和……勉励?还是……】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猛地摇摇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冷静!林羡予!别忘了你和他的关系本质!他只是觉得你有趣,像个新奇的玩具!玩腻了就会扔掉的!】

【对!就是这样!绝对不能自作多情!】

自我警告了一番,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钢笔和剧本上。

他拿出《无声》的最终剧本,翻到结局部分——少年在昏暗的牢房里,用颤抖的手写下长长的自白书。

他握住那支定制钢笔。

笔身重量适中,握感极佳,冰冷的金属似乎能让人更容易沉浸到那种绝望而忏悔的情绪中去。

【他选这个……真的只是巧合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在他心里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

接下来的日子,林羡予将所有悸动和慌乱都强行压了下去,全身心投入到最后的拍摄中。

仿佛只有拼命工作,才能忽略心底那个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令人不安的声音。

靳沉舟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再发那些让人心跳失衡的微信。

仿佛那晚的短暂交集,只是林羡予的一场错觉。

但周婕带来的资源越来越好,剧组上下对他的态度也越发尊重。

这一切又无声地提醒着他,那个男人的存在和影响力无处不在。

终于,到了拍摄最后那场重头戏的日子。

阴暗潮湿的审讯室,只有一盏惨白的灯照亮中央一方小桌。

林羡予穿着宽大的囚服,更显得身形单薄脆弱。

他头发被剃短,脸上带着伤疤和淤青,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桀骜或绝望,而是一种死水般的平静,平静之下,是巨大的空洞和麻木。

他坐在桌前,面前是摊开的纸和那支靳沉舟送的钢笔。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工作人员都屏息凝神。

陈导坐在监视器后,目光锐利。

“Action!”

林羡予缓缓抬起手,握住钢笔。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生理性的、对过往罪孽的生理性排斥。

他低下头,开始书写。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没有台词,没有剧烈的表情变化。

镜头紧紧捕捉着他的脸。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个机械书写的躯壳。

但仔细看,又能从那片空洞深处,看到极其细微的情感波动。

是对母亲一闪而过的眷恋?

是对受害者迟来的歉疚?

是对自身命运的嘲弄和接受?

极其复杂的层次,全靠一双眼睛和极其细微的面部肌肉控制来呈现。

写着写着,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从他眼角滑落,砸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

但他并没有停顿,也没有去擦,仿佛这滴眼泪与他无关,只是这具身体自发流出的最后一点水分。

他就这样写着,平静地,麻木地,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神圣感,像是在进行一场自我的献祭和审判。

整个表演,压抑到了极致,也震撼到了极致。

“Cut!”

陈导喊了停,声音却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

现场一片寂静,过了好几秒,才有人仿佛如梦初醒般,轻轻吐出一口气。

好几个女性工作人员已经忍不住偷偷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