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这话顺着杂粮铺的门缝,飘进了隔壁茶屋——那是宁宁派来买点心的老仆,手里还提着刚装的樱饼。
半个时辰后,伏见城宁宁的居所里,治郎右卫门被两个侍女架着往外拖,嘴里还喊着“北政所样!我这情报真有用!那庶子还吃鲸肉练鬼兵……”
门“哐当”关上,宁宁捏着老仆递来的樱饼,指尖却泛白。她起初只当是商人想骗赏钱,可“内府撮合联姻被拒”“足轻赢本多旗本”“鲸肉练鬼兵”这三句话,像三颗石子投进她心里,搅起了积了十五年的旧怨与半年的疑云——
十五年前四国征伐后,秀吉本想把吉良晴留在身边,是她宁宁当着近侍的面驳回:“一个被长宗我部俘虏过的女子,来历不明,怎配进丰臣家的门?” 她至今记得晴当时垂着头的模样,眼神空洞得像没魂的游女——从那时起,“游女”就成了她对晴的专属蔑称,既是贬低这女人的出身,也是警告秀吉:丰臣家的内宅,绝不能留“血统可疑”的隐患。后来秀吉把晴赏给福岛正则,她只当是“废物利用”,从没想过这女人竟能在福岛家扎下根。她至今记得晴被拖出御座敷时,袖口里掉出一粒黑百合的种子。
后来才知,这女人连掉出的种子都藏得严实——哪是没魂,兴许是先太阁早就喂她吃了什么定心丸。
黑百合出现在天正十五年,而黑百合的种子则是秀吉天正十三年送给那个贱人的,所以她才会对越中守(佐佐成政)如此愤怒,可笑茶茶还以为她宁宁在争宠。
原本以为她过不了几天就会像是樱花那样消失,可去年冬天,她又听近侍提过“福岛家有个侧室,总从堺商那买鲸肉、鸡蛋”,当时只当是福岛正则的荒唐事;后来家康提议“虎千代入赘户田家”,她虽觉得不妥,却没往深想;如今再连起来——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游女”(晴),能让福岛家破例吃肉,她的儿子能赢德川精锐旗本,还敢拒内府的婚,这哪是“庶子好运”?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
“去把阿福(宁宁的亲信女官)叫来。”宁宁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三分,“再把去年福岛家的物资账册、还有近半年关于‘户田家联姻’的传闻记录找出来——我要知道,这到底是庶子拒婚,还是福岛正则在装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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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很快捧着账册和传闻记录赶来,指尖划过纸页,突然停在一处:“回北政所样,关于联姻,市井传的是‘虎千代不愿入赘’,但福岛家对外说的是‘会津征伐在即,少主需留阵练兵,联姻之事暂搁’。前几日福岛家的家老私下跟咱们的人提过,说主君(正则)其实是怕‘庶子入赘德川谱代,被人说福岛家攀附’,才找了‘征伐’的借口——哪是虎千代敢拒内府?是正则自己既想讨好内府,又想保点体面!”
“果然是误传。”宁宁冷笑一声,指尖戳在“会津征伐”四个字上,“家康就是故意让商人把‘正则拒婚’传成‘庶子拒婚’——既显得他‘看重虎千代’,又挑拨福岛家内部矛盾,好坐收渔利!” 她突然想起更可怕的事:如果正则连“拒婚”都要找借口装体面,那他跟着家康出兵会津,怕也是“半推半就”——既怕石田三成清算,又怕家康吞了他的尾张,只能用“保丰臣”的幌子遮羞。
“还有,前几日加藤大人的家老来报,说内府的人在尾张驿站查过福岛家的运粮队,好像在找什么‘硝石’——说是给那百人队练铁炮用的。”阿福又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