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想造反?我想种地啊。
我想让我弟读书,想让他别跟我一样,一辈子只会弯腰。
可你们武家老爷,今天说寺领是你们的,明天说百姓是你们的,后天连我娘的坟都要圈成马场。
我们不拿枪,就得死;拿了枪,还是死——但至少死的时候,手里有枪,腰是直的。”
他指了指佛像前的铁炮,声音低下去:“这杆枪,是去年从堺港买的,花了三斗米。我每晚擦它,就像擦我娘留下的镰刀。可镰刀能割稻子,它只能割人。
割谁?
割你们?
割我自己?”
雨声忽然大了,像有人在屋顶上撒豆。
觉念抬手抹了把脸,袖口湿了一片,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今天石田大人的人来,说‘帮我们,战后保寺领’。
明天德川大人的使者来,说‘中立,战后加封’。
后天森船主的人来,说‘运粮,保海运’。我跪在这儿,问佛:‘弟子该怎么办?’佛不说话,铁炮也不说话。只有雨声,像无数人在哭。”
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虎千代公子,你是武家人,你告诉我——
我们念佛的,到底该怎么活?
是把枪放下,等你们砍?
还是把枪举起来,等你们烧?
或者……
有没有第三种活法?”
虎千代站在门口,雨丝飘进来,打湿了他的睫毛。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觉念却已经转回去,重新跪好,双手合十,铁炮横在膝前,像一截冰冷的禅杖。
“你走吧。
明天太阳出来,我还得带人下山——
去给你们运粮,或者……
去给你们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