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尔尚克勤小物,终成大勋。钦哉!
庆长五年 九月……
诏书诵读完毕,结城秀康不喜不怒,似乎对这莫名其妙的赏赐,早有准备。敕使劝修寺晴丰自己也知道,只给一套完整的贵族礼服,搭配的却是两条普通的布裤,而非相应的袴或指贯,显得不伦不类。
而那“御剑”,没有特别指出是名匠所作或有何历史传承,这便是敕大人从自家库房里拿的。至于那匹马,虽不是和其他东西也都是公卿们筹钱随的份子。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大阪的淀殿,自太阁往生后便没有太多进献,天家自然拮据,此次前来封赏羽柴赖陆更是敲打一番大阪那位未亡人。另一方面也是看看能不能多出新的财源。
而敕使宣诏已毕,广间内一片寂静,仿佛连银伽罗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羽柴赖陆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
然而,最先动起来的,却是他身侧的结城秀康。
这位谋主并未如众人预想的那般,恭敬地率先接过诏书。他甚至在劝修寺晴丰话音落定的瞬间,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并非喜悦,而是一种……了然于胸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尽管他深深地低着头,但那瞬间的神态依旧被紧盯着他们的劝修寺捕捉到了。
只见秀康不慌不忙地、几乎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正准备依礼起身的羽柴赖陆的手臂。他的动作自然得像是一种本能,仿佛在说:“您无需为这等虚礼费力。”
待虎千代借着他的力道重新坐定,秀康才缓缓抬起头。他依旧没有去看那卷代表着朝廷恩荣的诏书,而是将目光平淡地投向劝修寺晴丰,随即,用下巴极其随意地朝敕使的方向扬了扬。
无需言语,侍立在他身后的一名小姓已如鬼魅般快步上前,并非“接过”,而是近乎于“取走”般,从劝修寺晴丰尚未完全收回的手中,将那卷朱漆诏书拿了过去。动作流畅而迅速,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直到此时,结城秀康才仿佛完成了某种仪式,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转向劝修寺,脸上挂上了一副忧国忧民的沉重表情,声音低沉而恳切:
“陛下困于京都,畿内豪杰虽众,竟不能解圣心之忧,以致陛下用度艰难,甚至……茶饭不思。我主赖陆公每每思之,皆夙夜忧叹,恨不能即刻提兵上洛,为君分忧啊。”
这番话,字字恳切,句句忠心,却像一把冰冷的软刀子,精准地刺中了朝廷眼下最为尴尬和虚弱的现状——财政困窘,权威不振。
话音未落,秀康随意地一摆手。另一名随从立刻躬身捧上一匹光华璀璨的织物。那明国云锦在并不算明亮的广间内,仿佛自身会发光一般,绚丽的纹样与泽光刺得劝修寺眼睛微微一眯。
“敕使远来辛苦。”秀康的语气恢复了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此物,不过是我主扫近日偶得的些许微末之物,聊表寸心,万望莫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