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对这纠缠不清的、如同烂泥塘般的思维感到深恶痛绝。目光无意间再次扫过案上那皱褶的信纸,“隐退”二字,刺眼地映入眼帘。
猛地,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
不对……
等等!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心中的所有阴霾与烦躁。
隐退……托付……
这……这哪里是推诿和乞怜?
这分明是……她亲口说的!白纸黑字写下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狂喜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厌恶与愤怒。他猛地再次抓起那封信,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目光死死锁住那几行字,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
“哈哈……”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从他喉中溢出。
随即,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意,最终化作了洪钟般的、充满了嘲讽与胜利意味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甚至需要用手撑住案几才能稳住身形,笑声在空旷的社殿内冲撞回荡,震得梁柱上的微尘都簌簌落下。
蠢女人!天字第一号的蠢女人! 他心中狂呼。你竟将这话,亲手写了下来!你竟将这“隐退”的承诺,这“托付”的言辞,如同签订卖身契一般,烙在了这纸上!
是了!他之前怎么会没想到?他何必与她纠缠于言辞的真伪、心思的狡诈?她既然给出了这话,那这话,便是真的!
她说隐退,那便是自愿隐退!只要不杀秀赖就愿意隐退!
她说托付,那便就当她是心甘情愿的托付!
至于她写下这些话时,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算计还是无奈,谁在乎?重要的是,这封信,这份“承诺”,如今握在他羽柴赖陆的手中!这便是铁证如山!便是名正言顺!便是他日后兵临大阪、接管一切时,用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最好檄文!
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这‘许诺’,便是我要的铁证!他止住笑,眼中精光四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是你自己,将刀柄递到了我的手中。
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抚平,叠好,如同对待一件绝世珍宝,重新放入文匣之中。
这一次,关匣的声响,清脆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