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声巨响!铁锅被捣得猛地一晃!沉重的锅身带翻了半边支架!半锅滚烫的、混着烂肉残渣和油花的热汤劈头盖脸泼洒出来!
噗嗤嗤——!
热汤混合着腥膻油花浇在铁锅旁堆放的一堆沾满污泥冰碴的干瘪烂菜帮子堆上!发出烫穿腐朽物的渗人声响!油星子裹着烂菜叶碎渣和黑色的铁锅灰,顺着泥泞的案板边沿流淌下来,在冰冷的泥地上迅速凝成一小摊冒着恶臭气味的、污秽不堪的油泥混合物,滋滋作响。
高朗如同不知疲倦的铁人,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捣空的铁棍顺势捅进锅底那片翻滚跳跃的赤红炭火中!用力一搅!
呼——!!
闷在锅底的红热火星混杂着尚未燃尽的焦炭猛地被卷起!一股滚烫灼人的灰白色烟灰如同小型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大半个棚子!
几个离得近的伤兵被呛得猛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横流,慌忙后退。
“愣着干什么!”高朗的声音如同重锤击打破鼓,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血丝密布的独眼猛地扫过那几个僵在当场的灶下杂役和冻伤兵,“拖到营后废坑那边!把这锅底污糟连同那堆垃圾!给老子泼过去烧了!别挡路!”他指着地上那摊恶臭油泥和旁边堆着的烂菜帮子。
几个杂役如梦初醒,脸色惨白,也顾不上锅火滚烫,手忙脚乱地去拖拽那口被捣歪了架子的铁锅。一个没留神,手上被烫掉一层皮,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叫。
老王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似乎连生死都已经麻木。枯瘦的手紧紧抱着那块药膏坯子。
很快,一口不知哪个营垒刚送来、内外结满厚厚冰霜、还带着狄戎弯刀劈出豁口的新铁锅被几个冻得发抖的辅兵抬了过来,哐当一声架在清理干净、只剩下焦黑支架的炉口上。
高朗亲自抱来几块干燥松柴,塞进炉膛。火光腾起,映着冰冷的新锅底。
老王头捧着那包药膏坯子走到铁锅旁。锅底的冰霜在炉火烘烤下开始融化,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他没有看任何人,用那把豁口厚背菜刀极其缓慢地刮着药膏坯子表面一层颜色更深、嵌着更多白色晶粒的硬膏粉。动作僵硬而专注,刮下来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掉进旁边一个粗糙的白瓷粗碗里。
随着刮粉的动作加剧,药膏坯坑洼不平的表面深处,一股更加浓烈、几乎令人窒息的……如同深埋地底千年的陈腐尸体混入了地脉极寒苔藓般的腥咸寒气!猛地扩散开来!比刚才浓烈百倍!
棚内所有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感觉骨髓都要被冻僵!原本被炉火烤出的一点微薄暖意瞬间消散!
赵宸一直立在门口附近的阴影里,此时那双冰潭似的眸子里,两簇幽蓝猛地一缩!几乎同时,他宽大玄氅袖口深处的那只右手,控制不住地剧颤了一下!一股前所未有、源自那膏子深处的诡异阴寒气息似乎瞬间引动了他体内早已不稳定的冰魄煞力!经脉深处那些被强行压制的尖冰针仿佛齐齐沸腾咆哮!一股撕裂丹田的剧痛混合着冰冷的暴戾瞬间冲顶!
他猛地攥紧左手!指甲瞬间刺破了掌心玄氅的布料!一丝温热粘腻的液体渗出!又被那冰寒煞气瞬间冻结在衣袖之内!
“王老叔!”高朗也被这股寒戾之气激得汗毛倒竖,下意识想去抓老王头!
老王头却恍若未觉。只是刮粉的动作更加用力,枯瘦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一层细密的、几乎不可见的冰蓝雾气似乎正从那药膏深处被刮落的粉末中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消融在冰冷的空气里……
没人看见,当那沾满黑黄色油膏和刮刀污迹的刀锋被再次抡起劈砍在药膏坯子上时,灶膛里猛地卷起一股带着火星子的风!
明亮的灶火呼地将高朗杵在一旁的巨大身影投射在对面沾满油污的泥坯墙上!
那被火光拉扯扭曲的、巨大凶悍的影子轮廓边缘,一道极其狭长、边缘锐利如同远古冰螭盘踞噬咬的狰狞阴影——
如同拥有生命般——
在火光跳跃中一闪而过!瞬间没入墙壁的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