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挟着那架承载着朔风关最后希望与无尽诡谲的破板车!
朝着南面!
朝着京城的方向!
狂飙而去!!!
只留下一道被无数铁蹄践踏得泥泞破碎的官道!
以及马蹄残响冲击隘口残冰的剧烈回音!!!
金鳞卫的混乱刚平息。
骡车里,冯保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拍打着身上的炉灰。他气急败坏地掀开车帘,看着那道裹挟着赵宸绝尘而去的黑色洪流,嘴唇哆嗦着:
“反……反了……” 声音细得像卡了痰的老鼠,“快!给我追……” “上”字还没出口,旁边领队的金鳞卫百户脸色铁青地打断:
“公公!追不上了!”他指了指自家那些惊魂甫定、还在安抚战马的属下,“那是西府龙骧营!百里挑一的铁骑!咱们……”他看着冯保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的脸,硬着头皮,“立刻回程禀报要紧!”
小主,
冯保死死盯着那片远去的铁骑烟尘,脸上的肥肉抽动着。他猛地缩回头,用力扯过车厢角落里一个散发着浓郁檀香味的锦缎香囊,将那精致丝绸面紧紧捂在自己口鼻上,像是要用那昂贵的香气驱散这北地关城浸透骨髓的、混着尸焦与铁腥的恶臭。
骡车艰难启动,在泥泞狼藉的官道上颠簸,碾过玄甲铁骑留下的深陷蹄印。
行不过数里。天已黑透,风更厉。途经一座关内荒村,村口枯树枝丫被风雪扯动,发出呜咽怪响。一群服色混杂的州府差役,举着火把,正将一个枯瘦如柴、仅穿着破单衣的老农死死按在冰冷村口的泥地里。老农怀里死死护着一个瘪瘪的、装着糠皮的破布袋子,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般绝望的呜咽。差役的木棍毫不留情地抽打下去,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伴随着粗鲁的呵斥:
“老不死的东西!敢藏粮!活腻歪了?!这粮是给京城老爷们筹备南……” 差役瞥见远处黑暗中缓缓驶过的骡车和一队沉默的金鳞卫铁甲,后面的话被风雪淹没,只留下棍棒击打的闷响和老农压抑的悲鸣。
冯保靠在车壁厚厚的绒毯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对车外的惨剧充耳不闻。只是捂在口鼻上、熏染香料的锦囊,捂得更紧了些。
朔风关豁口死寂。
残火余烬已冷透。高朗依旧立在豁口最前沿,如同插在冻土里的一杆残枪,独眼映着隘口外官道尽头最后一点消逝的铁骑烟尘。脸上没有情绪,只有被寒风刮出的、深刻的疲惫纹路。
他身后,断墙的阴影深处,一个靠在烂木头边喘气的老卒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咳弯了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掏出来。旁边有人下意识想扶,手伸出到一半,又徒劳地落下,只剩一双双空洞麻木的眼睛看着。
“头儿……” 老卒艰难地抬头,望向高朗僵直的背影,声音沙哑,“火…火灭了…真冷啊…”
高朗没回头。
风卷着冰碴子,狠狠刮过豁口每一寸冻土。呜咽声如同荒野里的鬼哭。就在这绝望的呜咽中!
豁口之外!峡谷对岸那片本该空无一物的、被月光染成惨白、起伏不平的乱石冰原之上!!!
一种极其低沉的、非人般的……振翅声!
如同无数金属薄片在摩擦!
又似冰棱刮过骨骼!
轰然响起!!!
紧接着!
数十个!上百个!
如同被月光浸泡、边缘模糊摇曳……
极其巨大!
漆黑!!!
舒展着如同破损腐化金属羽翼的诡异飞禽残影!!!
无声无息!!!
如同从地狱裂口中挣扎爬出的……
鬼魅!!!
骤然!
悬停在了惨白色的月光冰原上空!!!
这些巨大黑翼残影正下方!
冰原那巨大的、之前赵宸凝聚百丈冰霜巨剑虚影劈落的深坑冻土中心!!!
一点极其微弱的!
靛蓝色!
如同恶毒诅咒凝聚而成的……
竖眼状的幽光!!!
赫然!
浮现在冰冷的冻土表面!!!
死死盯住了豁口残垣之上!
高朗脚边那排!
沉甸甸的灰黑色……
“朔风英烈”……
骨灰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