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镇长手指点着画像旁几行清晰的小字,那并非海捕文书,语气却更加令人心惊:
“看仔细了。此乃数月前,由州府转呈,言明系自上峰密令,并非通缉,而是‘寻访’。着各州县留意,若发现画中之人,不得声张,不得盘查,更不得怠慢拘押,只需立即密报其确切下落,自有上差处理。”周镇长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郑捕头心上。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郑捕头:“老郑,现在你明白了吗?无论他是不是沧州来的,无论他真名叫什么,也无论他为何躲到我们这清水镇来当个小学徒……这都不是我们该深究的事情。上面的意思很清楚:找到他,稳住他,上报,然后,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郑捕头看着画像上那不怒自威的年轻官员,再回想方才林安那番“父母双亡、投亲遇灾、弟妹离散”的悲情叙述,额角不禁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瞬间明白了周镇长方才为何屡次打断他的深究。那不是糊涂,而是另一种更深沉的谨慎和精明。
“这……他到底是……”郑捕头的声音有些干涩。
周镇长缓缓卷起绢帛,重新锁回盒中,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不知,也不必知。或许是犯了事的京官,或许是卷入什么大案要案的关键人物,又或许是……其他我们根本想象不到的缘由。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我们这小小的清水镇能掺和的。”
他拍了拍郑捕头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几分往常的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林安就是沧州来的难民,是王老郎中的学徒,身份清楚,为人本分。你我从不知有此密令,明白吗?吩咐下去,今日所有在场之人,不得对外议论半句林安之事,尤其是你那个徒弟小川。”
郑捕头深吸一口气,迅速收敛了所有震惊与疑惑,重重点头:“卑职明白!镇长放心,我知道轻重。”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屋,回到公堂之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周镇长依旧和蔼地处理公务,郑捕头依旧雷厉风行地指示手下,但关于林安的一切,已然成了这两人心照不宣、绝口不提的最高秘密。
而此刻,正走在回济世堂路上的林安,对身后镇公所内这场关于他身份的短暂风暴,一无所知。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那位郑捕头的目光,似乎比寻常官差更要锐利几分。
待林安步履平稳地回到杏林巷,巷口飘来的熟悉药香让他心中那根自踏入镇公所起便微微绷紧的弦,稍稍松弛了下来。济世堂 的门开着,里面传来王老郎中和病人低声交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