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生南北多歧路

看着小雅的身影消失在济世堂门口,阿竹才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慢吞吞地从药房里挪了出来,脑袋耷拉着,全然没了平日的跳脱。

王老郎中也不催他,继续分拣着手中的药材,只是偶尔抬眼瞥他一下。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药材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过了好一会儿,阿竹才蹭到王老郎中身边,声音闷闷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懊恼:“师傅……我、我今天回家,跟我爹娘说了……要跟您出去的事。”

“哦?”王老郎中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平和,“他们怎么说?”

“他们……虽然舍不得,但也没拦着。”阿竹踢了踢脚边一颗小石子,“就说让我跟着师傅您,好好学,也照顾好自己。”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从家里出来,就想着……得去跟小雅也说一声。她……她是我来清水镇后,第一个愿意跟我玩,不嫌我闹的朋友。”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走到客栈门口,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进去。心里慌得很……结果,结果小雅一出来,我、我脑子一空,就跑回来了……”

“……师傅,我就是不想看到她难过。”阿竹的声音带着沮丧,“我一想到小雅可能会红着眼圈问我为什么要走,我就……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老郎中放下手中一株甘草,目光温和地落在阿竹身上。少年人的烦恼,纯粹而真挚,像一面镜子,映照出许多年前另一个惶惑不安的自己。司夜离去带来的沉重,似乎在这鲜活的烦恼前,被推开了一丝缝隙。

他轻轻叹了口气,拉过马扎,坐在阿竹对面。“阿竹啊,”他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下的平静,“你知道吗?分别,是人这一生,迟早要上的一课,也是成长的必修课。躲不开的。”

阿竹抬起头,眼中带着迷茫。

王老郎中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数十年的光阴,回到了那个同样弥漫着草药香和离别愁绪的故乡。“师傅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一个玩得极好的朋友。”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温暖弧度,“是个小姑娘,我们都叫她婉儿,扎着两根总是翘起来的羊角辫,胆子大得很,像个假小子,总爱跟着我满山遍野地跑,采野果,掏鸟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