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皇帝才将目光,投向了萧云庭刚才咳嗽时,从指缝间飘落在地上的那一方雪白手帕。
手帕的一角,绽开了一朵刺目的,殷红如血的梅花。
皇帝的眼神,变得幽深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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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义坊,一座新购入的三进宅院内。
阁楼上,拓跋烈正听着手下的汇报,他身上那件华贵的胡商袍子,丝毫掩盖不住他骨子里的悍勇之气。
“大汗,查清楚了。那个魏通,是二皇子萧云朗的远房表亲,靠着裙带关系才当上城门校尉。平日里贪财好色,欺压百姓,没什么真本事。他今天敢刁难七王爷,背后定是二皇子授意。”呼延豹将一卷宗递了上来。
拓跋烈没有接,只是冷冷地问道:“他家有几口人,养了几条狗?”
呼延豹一愣,随即答道:“家中一妻二妾,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后院养了两条西域来的獒犬,凶猛得很。”
“很好。”拓跋烈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找个机会,让他的一家老小,还有那两条狗,都从京城里消失。做得干净点,就说是欠了赌债,连夜跑路了。”
“是!”呼延豹领命,眼中没有丝毫意外。
敢惹他们大汗心尖上的人,这就是下场。
就在这时,另一名亲卫快步上楼,身后跟着一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
“大汗,人请来了。这位是孙神医,以前是宫里的太医令,告老还乡后,就在京城开了家医馆。”
拓跋烈站起身,对着老者客气地拱了拱手:“孙神医,请坐。冒昧请您前来,是想请教一件事。”
孙神医见他虽作胡人打扮,但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回了一礼:“东家客气了,但说无妨。”
“我想向您描述一个病人的症状,请您帮忙断一断,这得的是什么病,又该如何医治。”拓跋烈坐下,斟了一杯茶,推到孙神医面前。
他将萧云庭的症状,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从体弱多病,到畏寒咳嗽,再到偶尔咳血,脸色时常苍白,气息不稳。他描述得极为详尽,仿佛亲眼看着那人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孙神医捻着胡须,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待拓跋烈说完,他才沉吟道:“东家所说的这位朋友,症状听起来像是肺腑亏虚,气血两亏之症。但这咳血,却有些蹊跷。寻常虚症,不至于此。敢问令友这病,是何时得的?可曾有过什么意外?”
拓跋烈眼神一沉:“据我所知,是从小就有的病根。至于意外……我听说,他幼时曾落水,也曾误食过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误食?”孙神医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是哪种不干净的东西?”
“一种……据说能让人慢慢衰弱下去的……毒。”拓跋烈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孙神医的脸色变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东家,恕老夫直言。若真如你所说,令友这病,恐怕不是病,而是毒。一种慢性奇毒,早已深入骨髓,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这种毒不会立刻致命,但会像跗骨之蛆,一点点蚕食他的生机。每一次咳血,都是在耗损他的本源。寻常汤药,只能治标,无法治本。想要根除,难,难于上青天!”
“砰!”
拓跋烈手中的青瓷茶杯,被他生生捏成了齑粉。
滚烫的茶水混着瓷片渣滓,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直流,他却恍若未觉。
阁楼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呼延豹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当真……没有办法了吗?”拓跋烈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孙神医看着他掌心的鲜血,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说重了。他斟酌着说道:“办法……也并非没有。只是需要一味极其珍稀的药引——『雪顶火莲』。此物只生长在极北之地的雪山之巅,百年才开一次花,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奇效。若能得此物,配合老夫的金针渡穴之法,或许……还有三成希望能拔除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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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顶火莲……”拓跋烈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
“好,多谢神医指点。”他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这点心意,请神医务必收下。今日之事,还望神医守口如瓶。”
“东家放心,老夫明白。”孙神医识趣地收下银票,起身告辞。
待孙神医走后,拓跋烈才缓缓摊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眼神冷得吓人。
“呼延豹!”
“在!”
“传我的密令回草原!让最好的猎手,组成一支队伍,即刻出发,去极北雪山!告诉他们,找不到雪顶火莲,就不用回来了!”
“是!”
“还有,把我们安插在宫里的眼线都叫醒。我要知道,当年七皇子身边,所有伺候过他的人,尤其是他母亲去世前后,那些人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拓跋烈下达完命令,独自走到窗边,望向远处皇宫的方向。
他的王,正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笼里,用一副淬了毒的残破身躯,与豺狼虎豹博弈。
而他,却只能在这里,无能为力地等待。
一股狂暴的怒意和深刻的心疼,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