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禁苑泣血,残妃秘语

书房内的烛火,被拓跋烈起身时带起的劲风吹得猛地一晃,将两人对峙的身影在墙壁上拉扯得扭曲变形。

“你再说一遍?去哪里?”拓跋烈的声音里压着一股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怒意,他几步跨到萧云庭面前,高大的身躯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萧云庭靠在软榻上,仰头看着他,神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笑意。他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冷、宫。”

“你疯了!”拓跋烈低吼出声,他俯下身,双手撑在萧云庭身体两侧的榻沿上,将他困在自己和软榻之间,那双狼一样锐利的眼睛里翻涌着惊怒和后怕,“萧云庭,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皇宫禁地中的禁地!别说守卫森严,里面关着的都是些什么疯子怨鬼,那地方的阴气都能把你这破身子骨给抽干了!你还嫌自己命长是不是?”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是真的动了怒。从朔州到京城,他可以陪着萧云庭搅动风云,可以为他杀人放火,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我没疯,我很清醒。”萧云庭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拓跋烈紧绷的手臂肌肉,“拓跋烈,你听我说。老嬷嬷死了,线索断了。对方用一个拙劣的栽赃嫁祸,想借我的手去斗太子,把水搅浑。我如果顺着他们的意,就落入了圈套。如果我不动,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的冤屈石沉大海。”

“那也不能去冷宫!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我可以派我最好的人进去查,就算把那地方翻个底朝天……”

“来不及了,也没用。”萧云庭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他们既然能精准地杀人灭口,就说明我们的每一步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你的人一动,他们就会知道。只有我,亲自去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见一个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没有价值的人,才有可能撕开一道口子。”

拓跋烈盯着他,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取代。他知道萧云庭说的是对的。在京城这个巨大的棋盘上,他们看似主动,实则步步受制。

“静妃……她真的还活着?”

“活着。只是在所有人的记录里,她十几年前就该病死了。”萧云庭的眼神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我母亲生前曾偷偷跟我提过,说静妃娘娘是个妙人,可惜生不逢时。她被打入冷宫后,母亲还曾想办法接济过她。后来母亲出事,宫里大清洗,所有与母亲交好的人都遭了殃,静妃的死讯也是那个时候传出来的。但我猜,她是用假死之法,把自己变成了冷宫里一个真正的‘活死人’。”

“一个能在后宫里装疯卖傻十几年活下来的人,要么是真的疯了,要么就是个极其可怕的角色。”拓跋烈直起身,在房中烦躁地踱步,“你去见她,怎么保证她会帮你?怎么保证她不是敌人抛出的另一个诱饵?”

“我赌她不是。”萧云庭撑着身子坐直了些,“我赌她和我母亲当年的情谊,也赌她这么多年苟延残喘,心中必然有恨。她的敌人,和我的敌人,是同一群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可靠的盟友。”

拓跋烈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死死地盯着他:“可我赌不起!萧云庭,我拓跋烈这辈子什么都敢赌,唯独不敢赌你的命!真相可以慢慢查,仇也可以慢慢报,但你只有一条命!”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颤抖,那是草原狼王从不示人的脆弱。

萧云庭心中一软,他朝拓跋烈伸出手。

拓跋烈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将自己的大手放入他冰凉的掌心。

“拓跋烈,”萧云庭握紧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找一条活路。这个局,从我踏入京城开始,就已经身在其中,退无可退。与其被动地等着他们出招,不如我亲自下场,把棋盘掀了。而且……”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我不是一个人去,我不是还有你吗?有你在,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敢闯。”

这句带着全然信赖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拓跋烈心中所有的枷锁。他所有的暴躁和愤怒,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无奈的宠溺和沉甸甸的责任。

他反手将萧云庭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低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好,我陪你去。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你说。”

“第一,时间、路线、方式,全部由我来定。你不能有任何异议。”

“可以。”

“第二,进入冷宫后,一切以安全为先。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不管你见没见到人,说没说完话,都必须立刻跟我撤退。”

“好。”

“第三,”拓跋烈凑近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萧云庭的耳廓,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活着回来后,你欠我一次。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萧云庭的耳朵瞬间红了,他能感觉到对方话语里滚烫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他偏过头,避开那灼人的视线,低声应道:“……成交。”

小主,

三天后,深夜,子时。

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席卷了整个京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屋瓦上,狂风呼啸,仿佛鬼哭狼嚎。一道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将皇宫深处的亭台楼阁照得如同鬼蜮。

这样的天气,正是巡逻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两道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翻过宫墙,避开一队队打着哈欠躲雨的禁军,朝着皇宫最西北的角落潜去。

拓跋烈走在前面,他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最安全的地方,身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时不时回头,用眼神示意身后的萧云庭。

萧云庭跟得有些吃力。这具身体本就虚弱,在湿冷的雨夜里潜行,更是耗费了他巨大的体力。冷雨浸湿了他的衣衫,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想咳嗽。

他死死咬住嘴唇,将涌到喉头的痒意咽了回去。

拓跋烈忽然停下,转身扶住他,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硬撑。”拓跋烈压低声音,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捻出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咽下去,能暂时压住寒气。”

药丸入口,一股暖流瞬间散入四肢百骸。萧云庭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拓跋烈没有松手,反而顺势揽住他的腰,分担了他一部分的重量,带着他继续前行。萧云庭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和沉稳的心跳,心中那点因环境而生的紧张,竟也消散了不少。

冷宫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脱落,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但这拦不住拓跋烈,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几下拨弄,铜锁便应声而开。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腐烂、潮湿和绝望的霉味扑面而来,比外面的风雨更加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