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音中正,变作巨大的编钟虚影,排列有序,奏响着和谐与规范;
徵音激昂,形成书写着《诗》《书》的竹简长卷,文字如龙蛇舞动,承载着智慧与历史;
羽音清越,散作揖让周旋的人形光影,动作优雅从容,体现着仁德与教化。
琴音所化的,不仅仅是礼器,更是整套周代礼乐文明的精髓,是孔子毕生追求并试图恢复的、那个有秩序、有温情、有差等亦有仁爱的理想世界的缩影!它们环绕在孔子周围,散发着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属于“人文”的光辉,试图在这片逼近的、否定一切的苍白面前,证明“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这辉煌而悲壮的景象,让身后的弟子们看得痴了, momentarily 忘记了恐惧。
然而,当这由琴音具象出的礼乐光华,与那不断扩张的苍白领域边缘接触的刹那——
没有巨响,没有冲突。
如同炽热的铁块落入绝对的冰水之中,发出的是那种令人牙酸的、概念层面的消融声。
最先消散的是那些揖让周旋的人形光影,他们优雅的姿态在苍白中扭曲、淡化,如同被水冲刷的沙画,连带着所代表的“人伦”意义一同湮灭。
紧接着是竹简长卷,上面的文字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迅速变得焦黑、破碎,最终化为飞灰,其所承载的“历史”与“智慧”被轻易抹去。
编钟虚影沉默地崩塌,连一声悲鸣都未能发出,“和谐”之音哑灭。
玉琮玉璧失去光泽,变得如同粗糙的土石,然后连土石的形态都无法维持,“礼敬”崩解。
最后是那象征秩序根基的青铜鼎彝,它们在苍白光芒中迅速锈蚀、风化,仿佛经历了万载时光,最终也化作虚无的尘埃,其所代表的“秩序”本身,被从根本上否定。
琴音依旧在持续,孔子鬓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但他抚琴的手指依旧稳定,每一个音符都竭尽全力,试图凝聚出新的礼乐光华,去填补那不断被抹除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