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碑使的目光扫过禽滑素,又落在林煜身上,“‘处决’并非目的,而是最终手段。是清除不可逆‘偏差源’,保证文明火种存续的必要操作。情感与道德评判,在文明存续面前,属于低优先级变量。”
“荒谬!”禽滑素猛地站起,胸脯因激动而微微起伏,“仅凭冷冰冰的‘数据’、‘模型’,就要断定一个人的忠奸善恶,就要剥夺一个义士的存在?还要美其名曰为了文明存续?这与暴秦以法为绳、扼杀百家之言有何区别?不,甚至更甚!你们连人内心的动机都要以所谓的‘数据’来审判!”
她向前一步,紧紧盯着碑使:“你们口口声声为了文明,可文明是什么?文明不仅仅是冷冰冰的存续,不仅仅是按部就班的因果链!文明是百家争鸣的思想,是荆轲刺秦的勇气,是屈原投江的刚烈,是无数个体以其鲜活的生命、复杂的情感、甚至看似‘偏差’的选择,共同谱写出来的壮阔篇章!抽离了这些,文明不过是一具空洞的骨架,一台按程序运行的冰冷机器!”
她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年轻墨者的热血与理想,也带着对某种终极冰冷的恐惧和抗拒。
林煜沉默地听着,心中震动。禽滑素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某个被刻意封闭的角落。他想起了孙武消散时那句“不战而屈人之兵……终究,是梦”,想起了墨子那句“我爱天下人,为何天下人,皆要相争”,想起了老子那源于绝望的终极寂静……他们每一个人,不都是这复杂、矛盾、却又无比鲜活的文明的一部分吗?将他们作为“偏差”清除,真的就是在守护文明吗?还是只是在维护某种……僵化的“秩序”?
碑使对于禽滑素慷慨激昂的控诉,反应依旧平淡得像一潭死水。“情感充沛,逻辑链条缺乏支撑。文明存续为最高准则。个体意志,包括其情感、理想乃至生命,在必要时刻,皆为可牺牲项。此乃‘守火人’存在之基石,亦是契约之核心。”
她看向林煜,语气不容置疑:“林煜,你已签署契约。质疑使命,即是违背契约。代价,你应当清楚。”
林煜心中一凛,右眼那植入“劫火计数器”的位置隐隐传来灼痛感。他当然清楚,那不仅仅是巨额年薪的诱惑,更是灵魂层面的束缚。违背契约的下场,碑使虽未明言,但那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警告,无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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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滑素看到林煜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沉默的态度,心中一阵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与愤怒。她明白了,眼前这个神秘的组织,其运行的逻辑完全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冰冷、绝对、不容置疑。
“所以,在你们眼中,荆轲赴死的壮举,太子丹的托付,燕国的存亡,乃至后世无数人被激发的情操……所有这些,都只是需要被修正的‘数据错误’?” 禽滑素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深沉的悲哀。
“可以如此理解。”碑使的回答斩钉截铁。